大夫见屋里只有她一人,顿时满面苦色:
“少夫人,非是老夫没有尽全力,而是老夫无能为力啊!”
容悦似愣了下,有些头疼地靠在玖思身上,她艰难地问:“你只说,少爷还有多少时日?”
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才说:“最多撑不过两日。”
他话音落地,容悦似泄了气,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回神,闭眼道:“你退下吧。”
屋里没了人,容悦让玖思扶着她站起来,她站在二重帘外,掀开帘子,看向里面的躺在chuáng上,不省人事的罗玉畟。
她眸色有些复杂。
从罗府提亲,到她写信求助关府却毫无音讯,再到红霞披头被送进罗府,隔日他与周方琦相视一笑的情景一幅幅在脑海里闪过。
从最初的好奇,到想和他相敬如宾,最后反目成仇。
短短一年,仿若已经过去了半世。
容悦轻呼一口气,眼底神色渐渐恢复平静。
她说:“这两日,我留下来照顾他,你回去。”
玖思想拒绝:“少夫人——”
容悦打断她:“现在回去!”
她脸上神色不容置喙,玖思咬唇不再说话,容悦才缓下神色,看向她,轻声说:
“若是遇见他的人,便……将这些时日的事如实说了吧。”
玖思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谁,当下点点头,看了她一眼,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天色近晚,玖思出了前院,深深地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大门,她没有回印雅苑,而是直接绕了小道,朝澹溯院而去。
此时的厉晟刚从城主府回来,昨日圣旨到了梧州。
里面写了对罗氏的处罚——满门抄斩。
他昨日并未回罗府,并不知罗府发生的事情,所以在院子前看到玖思时,他眸色一沉。
玖思这般跑来寻他,还只有容悦被禁足那一次。
厉晟将人带进了院子,拧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玖思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一言一语全部说清,包括罗闫安的想法,以及今日周氏骂容悦的话。
厉晟眼底神色越来越冷。
倒是他身后的祁星看了他一眼,那日他说美人计用错了人,他便在想,若是当真用对了人,那才是捣了马蜂窝,果不其然。
厉晟站在台阶上,身边气压越来越低,院子里的人都低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半晌,才听他冷声问了一句:“她说要亲自照顾那人?”
之前的话玖思说得没有一丝犹豫,此时却多了些迟疑。
可厉晟却也不需她回答了,他心沉了沉,说不清什么感觉。
有些酸,有些涩,好似还有嫉妒那人。
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同玖思说了一句:“你留下。”
这句话后,他转身朝外走去,玖思愣愣地待在原处,还是庄延提醒了一句:“侯爷让你在这里别出去。”
她有些发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庄延看她一脸茫然,挑了下眉梢,随意说:“自然是因为这府中马上就要乱了。”
侯爷将那人看得那般紧,就连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觉得惊讶,怎么可能会让那人与旁男子共处一室待那么久?
更何况,圣旨已到,本欲明日再处理罗府,他猜想着,侯爷原先是想今日同那人说,而如今,不过是提前了一夜罢了。
等玖思离开后,容悦吩咐了下人打盆清水来,她拿过搭在水盆边的帕子,拧gān,仔细地擦着罗玉畟身上的伤口。
下人有些迟疑:“少夫人,奴才来吧?”
容悦头也未抬:“不用,你们退下吧。”
柳茜将消息传给了罗闫安,罗闫安亲自过来,站在窗户外,视线落在罗玉畟身上,他看了许久,眼底神色变了几番,最终沉淀下来,无声地转身离开。
清水换了三盆,才将罗玉畟身上的伤口擦gān净,屋里寂静一片,并无旁人。
罗玉畟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感觉到帕子擦过伤口,带来细微的疼痛,不过他能感觉到那人已经尽量温柔。
许是屋里过于安静,连日bào躁的罗玉畟竟觉得有些平静。
他艰难地偏过头,就看见佳人垂眸,温柔洗着帕子的模样,烛光下,似照着佳人格外让人动人。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是容悦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他,才发现他已经醒了。
容悦一怔,随后轻轻抿唇,露出一丝浅笑:“夫君醒了?”
好似他并未得病,只是安静地睡了一觉般。
似被感染,罗玉畟也只是轻应了声。
容悦垂下眸子,轻声说:“夫君可有听见今日娘说的话?”
罗玉畟一顿,白日里周氏尖锐的话在耳边响起,他脸色变了变,才艰难说:“此事不怪夫人,夫人莫要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