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邈邈出了水榭,便再也绷不住愤怒的神色。
她像个怒气冲冲的小鸭子,一路提着裙快走,还不忘骂骂咧咧:“裴清商这个眼睛坏掉的臭男人,那条红绡有什么好的!”
说罢,她一脚蹬上路旁的柳树,结果踹疼了自己,司邈邈抱着小腿原地踮脚蹦了两下。
“噗嗤。”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司邈邈转过身,发现殷申就跟在不远处。
殷申见她回过头来,立即收敛了笑意:“殿下,您不生气了吧?”
司邈邈冷哼:“谁说本宫生气了,有什么好气的,不就是裴清商当着所有人的面收了西凉公主的情意吗,本宫至于生气?”
话虽如此,司邈邈怎么觉得越说越来气。
她又猛地踹了一脚柳树,骂骂咧咧:“不长眼的东西!”
殷申走近:“殿下别急,明日我找一个画技精湛的画师,让他在这大树上画上两个眼睛,就不算不长眼了。”
司邈邈没好气看他一眼。
这个殷申连她在骂谁都没搞懂!
她昂首阔步,像个拽三拽四的螃蟹,顺着宫道往前走:“你闲着没事就回去喝酒,别跟着本宫。”
殷申却还是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我没想跟着,就是跟殿下顺路。”
司邈邈身形一顿,侧头看他:“你顺路?本宫是要回芳华殿,你是去哪儿?”
“去……”殷申绞尽脑汁半天,才憋出一句:“去芳华殿旁边的香铃宫。”
香铃宫?
司邈邈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么一个地方。
他说的这个宫殿在芳华殿后头不远,因为地处幽静,离主要宫道远,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经过。
从前是拿来养花养草的暖殿,现在却废弃很久了。
“你去那干什么?”司邈邈狐疑:“你别是想在那偷偷住下来吧!”
殷申摆手:“不是!殿下难道忘了,我们从前在香铃宫……”
“我们?!你把话讲明白一点,别扭扭捏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在香铃宫把你怎么样了呢。”
殷申抬起俊秀的眉眼:“殿下真的不记得了吗?您害的在下在香铃宫哭过两回。”
司邈邈一呆:“哭?”
殷申点头:“我怕高,殿下就让人将我丢到屋檐上,那是第一次哭。在下在房顶上哭的越凶,殿下笑的越厉害。”
听起来确实像她会做的事情……
“第二次哭是因为,我好不容易适应了在屋檐上如何平衡身形,殿下却在自己也爬上屋顶以后,将我无情地踹了下去……”
司邈邈听后简直要为自己的不可理喻鼓掌了:“那你到底是怎么样喜欢上本宫的?”
殷申笑而不语,眼里像是有星星闪烁,片刻后他才道:“我带殿下去香铃宫看看就知道了。”
星月堆积在明朗的夜空,整片天地都被皇宫的绚丽所映照,四处一片晶莹敞亮,司邈邈头上的发钗光泽发亮,美貌且动人。
她跟着殷申来到香铃宫,这里只有外头的一盏宫灯燃着,院子里就显得有些晦暗。
司邈邈走的小心翼翼,殷申几次想伸手扶住她,都被司邈邈躲过去了。
她说着:“这地儿本宫比你熟。”
实际上暗中险些好几次崴脚,但她依旧跟殷申保持着距离。
她可不像裴清商那样!不知好歹!大猪蹄子!
他俩踩着墙角的矮脖子树,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房顶。
当坐在香铃宫屋顶时,司邈邈感觉视野开阔极了。
她眺望远近,皇宫的层峦飞檐尽入眼底,远处群山连绵不断,星夜正好。
迎面而来的春夜晚风带着万般柔意直扑胸怀。
司邈邈深吸一口气,方才在水榭那惹来的不快顿时消散无踪:“是个好地方。”
殷申坐在她旁边,笑着说:“是啊,最开始我被殿下扔上来时,连睁开眼都不敢,更别说眺望景色。”
他笑的牙齿洁白,星目俊朗:“那会我恨极了殿下,因为您将我当做男宠般戏弄,但您说过的一句话让我记忆深刻。”
司邈邈歪头:“什么话?”
她怎么不记得当初玩游戏的时候有收集过这号面首?
殷申的目光像是跟着回忆去了很久以前:“我从小就怕高,殿下却数次把我扔上屋顶,望着我的狼狈加以嘲笑,但我适应这样的高度以后,才发现一切也没有那么恐怖。”
他望着司邈邈,眼里情愫莫名:“殿下当时随口告诉我,有些自以为藏在内心的恐惧,其实并非是害怕这件事物本身,而是害怕超越自己。一旦去实现,就会发现没什么好害怕的。”
殷申的眼神实在太过痴情,司邈邈不然地避开了这样的视线。
她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也不记得了。
但是她还是迎着风呼出一口气,慢慢说:“殷申,你应该知道吧,本宫不管对你说过什么,都是当时本宫一时兴起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本宫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殷申笑了:“我知道,但我不在乎,殿下一直以来都我行我素,但我看到殿下为了裴丞相会动怒吃醋,才觉得原来我从未看见过殿下真正的一面。”
司邈邈沉默了,她托腮看着月色静静的没有开口。
“其实殿下也在害怕超越自己不是吗,不敢回应裴丞相的情感,殿下也在逃避。”
司邈邈飞快否认:“本宫没有,你别胡说。”
“殿下!”殷申忽然认真地握住司邈邈的双肩,强迫她看着自己:“您刚刚匆忙离场,不正是因为裴丞相收了夏莺的东西而恼怒。”
司邈邈竟然觉得殷申眼底有漩涡似的,她双目渐渐失神,就听殷申的声音在耳边像是带着魔力——
“恼怒是因为喜欢,喜欢就会有占有。”
司邈邈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有一声熟悉的冷淡不远不近地传来:“司邈邈,下来。”
她骤然回过神来,扭头向下看去,裴清商衣袍猎猎,春风经过他周围,都被他身后的黑暗吞噬。
裴清商的眼神像是带着寒芒般,在这样的月夜下若隐若现。
司邈邈吓了一跳,险些从屋檐上滚下去,好在殷申及时地抓住了她。
她扬声为自己壮胆:“你叫本宫下去本宫就下去,你想得美!”
裴清商沉声,气势凌厉迫人:“你是想我上去抓你,还是你自己下来?我数三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