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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这鬼王嵇芜被压在十八层地狱的具体日期已经不可考了,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能压在十八层地狱的人绝非好惹的。阴间按照各种恶鬼的罪行设置了十八层地狱,每往下一层,所受的折磨就多一点,而第十八层镇压的就是罪无可恕之人。这鬼王嵇芜生前也是个凡人,幼时贫贱,母亲是一名青楼妓子名嵇芊,父亲身份不明。等嵇芜出生之后,青楼妈妈便不让嵇芊再待下去,嵇芊便带着为数不多的银钱出去租了间房子,因为自己不会什么手艺,嵇芊便只能日夜赶工的做些针线活来供母子二人日常的开销。随着嵇芜渐渐长大,嵇芊便起了将他送去学堂的心思,但委实拿不出银钱,于是她又学了织布,在高强度的劳作之下,嵇芊肉眼可见的苍老起来。

  嵇芜在学堂里也并不好受,这里多的是富家子弟,不会为一顿温饱焦愁,实在不济点的寒门子弟,也父母双全,唯有他,没有父亲,贫贱惹人欺。小孩子之间的话总是很恶毒,他们辨不清是非,不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大人们的话在他们的嘴里总能千变万化的说出来。“嵇家小子没人疼来没人爱,不如地里小白菜,你娘织布供你学,自己是个爱哭怪。”“学堂不好学,破衣身上穿,长大三只手,把牢底坐穿。”

  学堂里的学子们下课后总是爱围着他唱各种段子。嵇芜势单力薄,每每只得被气得大哭。

  夫子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学究,从不管这些事情。嵇芜课业每次被顽皮鬼们扯烂,他向夫子解释,夫子从来不听,只会打他的手心。嵇芜不想上学了

  回家后和嵇芊说起此事,平时一直对他很好的娘亲头一次发了火,气得边流眼泪边打他。“你不上学要干什么?去偷去抢,真的要像人家说你那样吗?”“娘,娘,我错了,我上学,我上!”嵇芜被打得也是涕泗横流,不停求饶。但嵇芊却是狠下了心,一定要让他记住这次教训。所以即便嵇芜求饶,她也没有停手。不过这次之后嵇芜再也没有提过不上学这件事。嵇芜在各种各样的嘲讽下继续念书,直到十岁。

  顽皮鬼们总是致力于编各种各样的段子来嘲笑他,但嵇芜两耳不闻,不再与他们置气。

  秋天到了,嵇芊的身体突然垮了。其实也不是突然,嵇芊为了供嵇芜上学,经常起早贪黑,摸瞎做针线活儿,这次的病倒只不过是不断积累下的一次大爆发。家中并没有积蓄,嵇芜学也不上了,这次嵇芊并没有能力阻止,是她身体不争气,害了她的孩儿。嵇芊是肺痨,不治之症。但嵇芜不肯就此放弃,他回了那家花楼,想找几个和嵇芊有交情的姨娘们帮帮他,但这笔钱就是个大窟窿,没有人愿意填。可他明明听娘说过她曾在花楼中有一甚好姐妹,她曾经帮这个姨娘接过客,帮那个姨娘买过衣裳。结果现在连愿意帮她的人都没有一个。那天晚上回去后,嵇芊知道他白日去了花楼,破天荒的和他讲起以为的事情来。嵇芊年轻时不说花魁,也是一个颇有姿色的美人,但她自恃清高,看不起一众愿意赎她身的富家公子哥儿,反而看上了一个隔三差五给他送诗的穷酸秀才。秀才时常饭都吃不上,全靠嵇芊接济,后来秀才想要进京赶考,也是嵇芊凑的路费。

  和众多小说话本中的一样,秀才承诺考中之后就回来接她,当然,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见他回来。

  “其实我也不怪他,因为我有了你。只是……只是为娘以后……咳咳咳”嵇芊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娘、娘,咱不说了,咱先喝药。”嵇芜揩了眼泪,将手中的药送过去。嵇芊爱怜地摸了摸嵇芜的头。当天夜里突然变了天,稀稀落落下起了小雪,嵇芜冒着雪出了门,以前学堂里老爱欺负他的小胖子让他去帮他守夜,每晚会付给他报酬。今晚的街上却还有人在忙碌,四处挂上红布条,路过几户大户人家的时候,也见那些仆人在们上挂红布。嵇芜走进问了问,才知道,原来是有一位大官回乡来了,明天会游街。嵇芜并不关心这些,只静静地守着他的夜。风雪越来越大,他冲手心哈了口气,又搓了搓,不知道娘在家中会不会冷。

  第二天一大早,雪停了,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看来是不会影响那位大官的游街。

  小胖子说话算话,结给了他工钱,嵇芜马不停蹄的奔向药店,买了药回家熬上,等天大亮了,药了熬好了,嵇芜从地上抓了一把雪糊到脸上,人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拿着药推开嵇芊的门,入眼的却是吊在房梁上的尸体。手中的药碗顿时倾翻在地。“娘!!!”巨大的悲恸涌上嵇芜的心,他上前抱住嵇芊的尸体,人已经冻硬了。床上留着嵇芊的一封书信:孩儿,等你看见这封信,娘已经不在了,本想护你平安长大,但现在看来做不到了。娘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好好活下去,不用去找你爹,娘找过了,他不要我们。娘以前的确有些偏执,想要你好好读书,想要你出人头地,但以后,娘只要你平平安安。娘死后随便找过地方把娘的尸体扔了吧,咱不花那笔钱,也不希望你因为这笔钱把自己弄得不堪,嵇芊绝笔。

  嵇芜嚎啕大哭。门外突然响起鞭炮,噼里啪啦,夹杂着许多祝贺声。门内门外,俨然成了两个世界,门内的悲剧无人知晓,门外的欢呼与他无关。嵇芜终究没有遵照嵇芊的遗嘱将她的尸体丢入荒野,而是去了花楼,在那里跪着磕了好久的头,还是妈妈看不下去了,给了他些银钱让他去安葬嵇芊。寒冬凛冽,嵇芜缩在墙角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有他的娘亲,还有她的温声细语。嵇芜后来被那个大官捡回去做了个小厮,陪他的两位公子练武。那两位公子纨绔得很,嵇芜成日身上都是伤。唯有一位老婢女对嵇芜好,但是这在府中其他人眼里,说出来就成了污言秽语。后来那位老婢女被大公子活活打死了。之后,嵇芜知道了大官就是他那混账父亲,嵇芜侧面打听过一回,得到的结果却是当年那位大官听说他姓嵇,差点没把还病着的他扔出府去。连这个姓氏他都不愿听到!

  嵇芜又想起那年冬天,他母亲凄惨死去,而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还坦然活着。他的儿子小厮都是好几个,而自己却是无依无靠。正好那时朝廷动荡,嵇芜趁乱加入了义军。多亏这几年两位公子“训练有方”,嵇芜很快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头领。那大官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嵇芜是自己私生子的事,设局骗了嵇芜的手下,再向朝廷禀报,嵇芜手下七十余人全部丧命。如果以前嵇芜还想留着那大官一命的话,那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滔天的恨意蒙蔽了嵇芜,使他杀红了眼。他带人围了大官的府邸,放了一把大火,自己冲进府邸,砍了大官两位公子的四肢,卸了大官的头颅,剜了他的心肺。大官府上一百余人全部给嵇芜的兄弟陪了葬。此后嵇芜在战场上更甚,他手下从来没有投降的俘虏,全部都会被他赶尽杀绝,似乎只有杀戮才能平息他心中的猛兽。

  他屠过城,灭过门,烧过花楼,抢过妇女,他是大魔头,他无恶不作,偏生他命又长久得很,杀孽越造越多,最后,他弑了君。更替了一个朝代。他死后去往阴间也并没有消停,仗着戾气重,杀孽多,在那长长的奈何桥上,揍趴了众多鬼魂,也使不少魂飞魄散。他带着追随他的厉鬼们逃出阴间,致使地府大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息,他因此也被尊称为鬼王,被打入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