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既然要反,你可想过如何安排家人?”

  “佩瑶妹妹,你是担心岳父岳母他们吗?放心,我已经派人回去接他们过来了。”

  “不,暂时不要接我父母过来。对比永丰乡,滁州对他们来说更危险。滁州被白莲教占据,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必定会派兵过来镇压。那个时候......”

  从永丰乡到滁州,她和二哥一路过来几乎都用了大半个月。如果接陈家和徐家的人来,拖家带口的,还有不满一周岁的孩子。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婴儿的早夭屡见不鲜,舟车劳碌,对她那上了年纪的爹娘以及才刚刚生产完没有多久的大哥一家,是极大的负担。

  “佩瑶妹妹说的极是。只是,就这么放家人在老家什么都不做,我却是有些不放心。”最重要的是,佩瑶妹妹放得下心吗?

  陈家在钟离县也算人脉极广,几代人的经营,他的几个哥哥又都是精明能干的人,他倒是不太担心。大不了,到时候随他的人一起投奔自己。倒是徐家,消息闭塞,又世代为农,他们会愿意放弃安定的生活以及视若生命的土地,辗转他乡么?

  少女在池畔来回走了两步,低头微蹙着眉。

  “你说的也是我现下最担心的。从钟离县到滁州,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必然要花不少时间。我担心,等朝廷的军队围住了滁州,他们说不定都还在路上。”

  “这......”

  “所以,只要朝廷自顾不暇,他们必腾不出手想到永丰乡。就算想到了,在现在各地起义不断的情况下,他们也必将焦头烂额,无法分身。而我么你,只要暗中不着痕迹的控制了钟离县的县令和官府,家人就会是安全的。”

  朝廷要剿灭各地的起义,只要不是军队开到永丰乡,对她来说,便没有什么威胁。

  陈友谅眼睛一亮,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妙啊!佩瑶妹妹,你的话提醒了我。钟离县的县令我最是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方法可行。一旦等到我们的势力成了气候,整个淮北一带都会是我们的大后方。我们马上就派人过去!”

  “我已经让袖衣回去,守护好徐家。其他的,就看你的了。”虽说她会有今天的烦恼都是受了陈友谅的牵连,但干爹与白莲教的干系也注定他们无法独善其身。与其迁怒陈友谅,还不如让他拿出办法做好万全准备。

  “佩瑶妹妹,别担心,我这就吩咐下去。”

  看面前的男人说完后依然站在面前没有动静,徐佩瑶抬起头,诧异。

  “你还没走?还有什么事吗?”

  “没。佩瑶妹妹,等我忙完了再来看你。”控制住想要抬手触摸少女长发的冲动,男人笑得温柔,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徐佩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我走了。”

  “......嗯。”看男人似有不舍,徐佩瑶心里顿时不知道涌上来的是何滋味。

  太过小心翼翼,自然是因为太在意。她因为天性清冷,又加之看到了姐姐爱情的悲剧,几十年因为个绝情寡意人品不怎么好的男人走火入魔一般,跟李秋水斗得两败俱伤,到头来那个男人爱的却是另有他人,同时辜负了两人,又害了两人一生不死不休,便早就对情爱之事冷了心,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偏偏,这个男人总能让她心情复杂。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徐佩瑶转过身,表情平静之极,让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情之一字,又怎么可能天长地久呢?

  ※※※※※

  转过走廊,男人除了阆苑,俊美的脸陷入沉思,眼眸冷冽闪烁。

  自那日夺占滁州府后,已经过去好长一段时间。白莲教进驻了滁州府,他却依然留在了兄弟帮。除了佩瑶妹妹似乎不希望白莲教的人,不愿与他们过多接触,也因为这兄弟帮大的地盘是他的大本营,什么都由他说了算。

  比起白莲教的势力,他暂时也不宜与他们因利益关系出现隔阂。

  张定远从前方直直走了过来,看到对面神情冷肃的黑衣男子,顿时加快脚步。

  “帮主,人找到了。”

  “哦~~在哪里?”陈友谅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眼睛暗了暗。嘴角虽带笑,然一直跟着帮主的张定远却赶紧低下头,不敢直视。

  “人关在滁州府。帮主你交代过,不让佩瑶姑娘发现,所以,属下擅自做主,没有带回兄弟帮,请帮主责罚。”

  “何须责罚,你做的很好!走,我们去滁州府!”说完,男人大踏步离开,其实凛冽。

  张定远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

  滁州府现已成了白莲教的地盘,里面韩山童刘福通坐镇。陈友谅带着张定远并没有惊动白莲教的人,直接奔着关押人的地方而去。

  这里虽然被白莲教占据,但他的势力并没有彻底撤出去,想在这里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关两个人,对他来说是很容易的。

  “帮主,人就在里面。”

  男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走进去。

  守卫在门口的侍卫是兄弟帮的人,此刻看到帮主亲至,他们立马挺直腰腹,抬头挺胸。

  “帮主好!”

  “把门打开!”

  “是。”

  牢房里,突然横遭天祸被人杀气腾腾抓来的两母子神情慌乱,坐立不安。尤其是那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清秀妇人,更是脸色苍白的抱着惶惶不安的儿子,六神无主。

  早知道,早知道她当时就不应该心软,被那红衣僧人的巧言令色说服,以至于有了今天的劫难。

  被那群身穿黑衣气势汹汹一看便不好惹的人破门而入时,她几乎吓死过去,心里却有一种总算来了的感觉。

  在那晚让儿子为人送信,结果当晚滁州码头就爆发一场血战,白莲教乘机起事夺占滁州府后,她就心知不妙。

  她或许卷入了一场她根本就不应该卷入的危机中。

  在被兄弟帮的人抓来后,她心里的绝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当一抬头看见脚步沉声走近来的冷酷青年,看见他眉宇间的阴鸷,以及那还没有走近便扑面而来刺得她脚底发寒的气息,女人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毫无血色。

  她不由抱紧了怀里的儿子。

  “就是他们?”陈友谅停住脚步,冷冷的上下打量被关在牢房里的妇人。

  “是。帮主,我们的人暗中查了好几天,我还不着痕迹的套过徐福的话,决定就是他们无疑。”做过的事即使再隐蔽,也会留下痕迹。在联系到突然出现的朱重八身上,那范围就更小了。

  “大人,你们、你们抓我母子来,想、想干什么?”

  “呵呵......”男人笑声低沉,明明应该很好听充满磁性的嗓音落在妇人耳边,就如同响起的催命符一样,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有一种被凝固了的感觉。

  “不想死就告诉我,朱重八那天晚上跟你说了什么,又让你做了什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