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想到刚才要不是佩瑶妹妹出手救他,他此刻就不是现在这样完好了。陈友谅暗自咬牙,冷酷的目光如狼一般,看得旁边侧过头一不小心注意到他眼神的罗衣狠狠哆嗦了一下,下意识退开两步,搓了搓手臂。

  好可怕,陈公子的眼神好恐怖!

  徐佩瑶突然抓住男人的手,看着他摇了摇头:“不要冲动。刚才那人的身份不同一般,你注意到刚才站在那白衣公子身后的人是怎么称呼他的吗?”

  “身份不同又怎样,到了这滁州,便是龙子凤孙也要搁置浅滩。”男人语气不以为然,极其自负,然而谁也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心神根本就不在少女说得的话上,而是眼睛直盯盯的盯着徐佩瑶抓着他的白玉素手上。

  男人的心跳突然有些快,眼神愈发幽深。

  徐佩瑶没有注意到异样,只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刚才那女人,肯定是朝廷中极有身份的贵族女子。我听到她身后的人喊她郡主,想来,她是元朝皇室中人的可能性十有八九。对了,说到这里,我们上次黄山法会上被朝廷的军队围剿的时候,是不是就有一个什么郡主在其中?难道是她?”

  “女人?郡主?什么女人?”

  “你这个傻瓜,刚才那白衣公子不就是。”看男人没有认出对方的性别,徐佩瑶心里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啊,女的?那小子那么狂妄,哪里像女的,他还对着你笑得不怀好意呢。”陈友谅语气有些酸。看刚才那小子就不像是好人,居然想要勾引他的佩瑶妹妹,也不照照镜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白脸,还学那个已经入了黄泉的朱和尚穿白衣,迟早步了他的下场。

  想到许久不曾想起过的宿敌,陈友谅皱眉。

  朱重八应该已经死了,他怎么还会不安?是因为当初没有亲眼见过他的尸体?

  “说什么呢。”

  不清楚男人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徐佩瑶抬头看了看周围,也没了吃饭的心思。看陈友谅受的伤不轻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

  “伤重不重?我扶你去看大夫。”

  男人猛地回过神来,笑了:“不用。都午时了,佩瑶妹妹你饿了吧,我让老板马上准备一桌酒菜上来。”

  “以后多的是机会。现在,我们去看大夫!”徐佩瑶语气很是坚持。

  看到男人嘴角还未干涸的血迹,她那里能够安心吃饭。拿出衣袖内雪白的丝绢,少女踮起脚尖轻轻擦干净男人的唇角,一边扶着他准备离开。

  在此期间,男人低着头,静静地注视着靠得极近的少女,目光柔情似水。

  少女纤纤玉手近在眼前,动作轻柔,目光担忧,让他怎么也舍不得移开视线。甚至,他轻轻呼吸间鼻翼里全是佩瑶身上淡雅如荷的清香,让他忍不住想靠得更近。如果不是佩瑶妹妹移动的脚步提醒了他,他或许还沉沦在那种美好里,不愿清醒。

  离开酒楼,他们最终没有去找外面的医馆。

  陈友谅受的是内伤,一般医馆的大夫根本就没有用。想到还留在滁州没有回灵鹫宫的绿芜,徐佩瑶搀扶着一脸虚弱靠在她肩膀上的男人快马加鞭的赶回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才刚刚到家门口,就意外的看见一个一身袈裟的僧人站在门口。

  因为那僧人背对他们,徐佩瑶没有看清楚来人模样,倒是此刻很享受佩瑶妹妹关心的陈友谅忍不住眼皮跳了一下。

  和尚……别不是那朱和尚阴魂不散吧……

  还好,僧人听到马蹄声及时转过了身来。正是不知为何一脸严肃的高彬住持。

  “干爹?”

  扶着陈友谅走过去,徐佩瑶不由疑惑:“干爹,你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啊?”

  “佩瑶!”

  “干爹,怎么了,有什么事……”注意到老人脸色的沉重,徐佩瑶下意识也跟着严肃起来。

  “佩瑶,今天有时间吗,干爹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她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男人,最后回头,“干爹,很急吗?如果不急就稍微等一下,陈友谅受了伤,我先带他去让绿芜看一下。”

  “出了什么事,怎么好好地突然受伤了?”高彬住持皱眉,略显不赞同的看了一眼此刻跟佩瑶举止亲密的黑衣男人一眼。

  “是今天出去吃饭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干爹,你先进来坐坐,我等会儿就好。”

  高彬住持只好点头:“也好,我先在外面等你。”

  望着佩瑶扶着陈友谅离开的背影,身后的老人不由神情复杂。

  他看着长大的佩瑶已经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啊,就是这夫婿人选有些不尽人意。小师妹,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你唯一的女儿佩瑶将来能够一生顺遂啊。

  小师妹……

  大约一刻钟后,徐佩瑶匆匆赶到花厅。

  花厅里的高彬住持放下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

  “阿弥陀佛,佩瑶,陈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是内伤,有些严重。不过还好,绿芜已经开了药方,多养一段时间就好,没有伤及肺腑。”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少女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提着的心。

  高彬住持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嗯,那就好。佩瑶,现在我们走吧。”

  徐佩瑶没有问干爹要去哪里,点了点头,跟在干爹身后除了家门。甚至,还除了城门。

  一路上,干爹意外的沉默,看得出来神情凝重。徐佩瑶便是心里止不住好奇,也不好这个时候开口。

  直到,他们走的路越来越偏,越来越崎岖。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处断崖……

  高彬住持站在断崖前,一身僧袍被风吹得凛凛作响。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神情充满追忆。

  老人身后,徐佩瑶伸手抚开被风吹到唇角的青丝,看了看周围环境。

  “干爹,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前面是断崖,已经没路了。”

  “是啊,没路了……没路了……”

  “干爹?”干爹的情绪有些不对啊。

  “当年,你娘也就是我的小师妹便是在这里被逼得跳了悬崖,留下尚在襁褓中的你。如今都过去十七年了,当年还是个小娃娃的佩瑶都长成令无数优秀小伙儿追求的大姑娘了,再过不久就要嫁人生子了。可惜,小师妹却是看不到了。”

  “干爹,当年我娘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徐佩瑶忍不住上前两步,微微俯身看着下面一片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底的悬崖,心情复杂。

  便是她对自己的亲娘并无多少感情,但总归血浓于水。听到她的死,她心里依然不怎么好过。

  “嗯,因为找不到尸骨,再加上当年我要带着襁褓中的你逃出去,我甚至都来不及为小师妹立一个衣冠冢。这些年,因为要瞒着你的身世,我也从来没有人你好好地祭拜过你娘。现在,佩瑶,跪下,为你娘磕三个响头吧,全当她当年拼命生下了你。”

  依言,少女在这处当年亲娘丧命的地方,缓缓跪下,极认真的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