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是我!那日我刚好心情不好,准备来别庄散散心,不想就看到倒在河边的你。也是你命大,在河里漂了好几天,伤口都发炎了居然还没死。”

  他能够说什么?青年唯有苦笑。

  “对了,我叫谢翠娥,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怎么会受伤掉进河里呢?”

  “我……”张了张嘴,青年突然把快脱口而出的话咽下。他笑了笑,扶着床柱慢慢站起来,“小姐救命之恩,在下铭记在心。我叫朱重八,不过一无名小辈,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朱重八?这个名字怎么没有听说过?倒是听说天完政权有个叫朱元璋的,这个男人难道是他亲戚?

  谢翠娥眼睛转了转,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递给嘴唇干涸的男人。

  “看你衣着不俗,不像无名小卒。你现在身受重伤,可是得罪了什么人受人追杀?”

  “追杀?呵呵,可不是追杀吗?”男人低笑,声音里透着冷意。

  “我跟他,注定只能活一个。无休止的忍让,我已经忍到了极限。”佩瑶,明霞,天德……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要被抢走他所有在意的。

  陈友谅,来战吧,我们之间,是时候有个了断了。

  汉王妃第九十四章北进中原

  好不容易哄睡了女儿,长子跟着他父亲去了书房亲自教导,松乏下来的女人斜躺在软榻上半眯着眼闭目养神。她旁边,几个侍女轻轻摇曳着扇子,尽量不发出声响,低眉恭敬的为王妃打着扇。

  罗衣放轻了脚步从外面走进来,在软榻前三步距离外站定,声音很低。

  “小姐,荷花来了。”

  “嗯。”徐佩瑶没有睁开眼晴,久久没有动静。直到过了大约一刻钟,软榻上的女人伸出手。罗衣上前两步,动作熟稔的伸出手臂让自家小姐扶着她的手臂慢慢坐起来。

  “带她进来吧。”

  “是,小姐!”

  ——————————————————

  在外花厅坐立不安许久的青衣妇人绞着手指,望向门口的目光迟疑彷徨。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心里的惶然越来越重。看着周围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紧张的额头都冒出了细微的冷汗。

  直到一身翠衣的罗衣走出来,妇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连忙站起,迎了上去。

  “罗衣,你来了,佩瑶她要见我了吗?”

  “跟我来吧。”对着妇人笑了笑,罗衣没有多说,转身领着妇人往内走。

  荷花从衣袖内摸出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直到确认身上没有失礼,她新做的这一身衣裳也很整洁,这才稍微吐出一口气。

  刚才因为紧张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周围,等终于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时,已是到了另一个更加奢华精致的屋子。

  看着坐在软榻上雍容毕贵艳丽脱俗的女子,荷花看了看周围恭敬站着的侍女,有些拘谨的站在中央。

  “佩瑶……”

  “我听说,你要见我?是为了月姐儿吧!”没有绕圈子,徐佩瑶直接点出她的来意,没有丝毫迟疑,语气甚是笃定。

  “是。月儿还是个孩子,当年我无意间发现她的时候,她已轻失了常,以前的事根本就不记得,痴痴呆呆的,连人都不认识。这几年稍微好了点,好歹只要不说话,别人就看不出不对劲儿来。”

  “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只是大夫也没有办法,只说月儿是受刺激过度,只能顺其自然。或许她回到自己亲人的身边,看到过去熟悉的事物,有两分恢复的可能。”

  徐佩瑶沉吟了一阵站起身:“看到过去熟悉的事物?月姐儿当年被带走之前,一直住在永丰乡的祖宅。”难道要送月姐儿回祖宅?

  这话,她却是不能当着公公的面开口。丈夫的身份与月姐儿的母亲本就尴尬,她如果这么说,落到那些有小心思的人眼里,岂不是说她容不下失了常的小姑子?

  “我嫁入陈家的时候,是在滁州,与月姐儿也不过见过几面。老实说,对这个妹妹,我很是陌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恢复。”

  “佩瑶……”荷花有些急,就想上前,却见那如今地位高贵气质让人高不可攀的女子对着她微微笑了笑。

  “荷花,你别急,听我说完。月姐儿也是我的妹妹,我这个做嫂子的,自然也希望她早日恢复如常。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她如今这个样子,便是顺顺遂遂的嫁入夫家,自己懵懵懂懂,恐怕也是要受欺负的。”

  荷花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她会送月姐儿回来,其中便有这方面的考虑。

  “这样吧,陈家找回来的小小姐怎么说也是夫君的妹妹,我会让人把应天最好的大夫找过来,替月姐儿看看。”

  “佩瑶,月姐儿的事就谢谢你了。”

  “你何须言谢?月姐儿本就是陈家的人,她这几年一直得你照顾,按理说,还是我该谢谢你。只是荷花,我也很好奇,你当初找到月姐儿的时候为何不把她送回来,反而选择现在?”

  也怪不得大嫂二嫂多心,这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选择陈家最如日中天的时候,便是她,不也有些想不通么。

  妇人猛地涨红了脸,脸色变了又变:“佩瑶,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我娘她……”

  说到这里,荷花突然闭口不说,有些难以启齿。

  “安大娘?安大娘怎么了?我前些年回永丰乡,似乎也听说安大娘去投奔了嫁到集庆的女儿。”

  荷花有些羞愧。

  她当初捡到陈家小小姐的时候是真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也想着过几天就把月姐儿送回陈家。只是那时候,黑衣军占据集庆城,她着实对当年的陈家三公子如今的汉王陈友谅畏惧多过同乡的亲切,每每走到汉王府邸外,看着门口杀气腾腾的黑衣军,就心生畏惧,再不敢靠近。

  她是个软弱的人,鼓起的勇气一旦用尽,便再也生不起丝毫心思。就这么拖着,就过了好几年。不过多养一张嘴,她还是养得起胃口小的月姐儿的。

  除了她娘时不时在耳边埋怨,指使着月姐儿在家干了不少活,这几年也都相安无事。

  只是今年,随着黑衣军节节大胜,她娘的态度莫名的变了,对月姐儿不再当个佣人的指使,态度好的有些让人毛骨惊然。今年六月,她回了一趟娘家,更是带了一个娘家的侄儿回来,就住在她家。

  这让她心里莫名不安。

  那外祖家的表弟都二十好几了,也没有娶媳妇儿,这成日住在她家是怎么回事?她还有女儿,月姐儿更是到了要出嫁的年纪,她娘心里在想什么,以前她或许没有想明白,等那表弟时不时的出现在月姐儿身边带着她玩,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里是又惊又怒。

  她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陈家的小姐也是她们能够高攀得上的吗?即使月姐儿心智不全,她也是陈家地位尊贵的小姐,将来要嫁的人非富即贵。汉王败了还好说,月姐儿嫁给表弟也算有一个好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