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
莱奥紧盯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她还是那副样子，穿着洁白无瑕的长袍，面容无法用言语形容，就仿佛任何的词语，在她面前都是一种亵渎。
“好久不见，莱奥。”
“好久不见……”莱奥轻抿着嘴唇。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个女人，但话到嘴边，却一时不知道应该先问哪一个。
那些莫名的战栗与恐惧仍然没有远离他，反而离他越来越近。
他身上的神性余烬也越来越亮。
就仿佛下一秒，那来自红月的秩序神性，将会自己燃烧一样。
“别担心，祂们过不来的，至少暂时过不来。”红月走到莱奥面前，手指指向远处。
莱奥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发现在无垠星空的远方，一颗巨大的橘红色火球正燃烧着，释放着火红色的幕布。
幕布似乎蕴藏着可怕的威能。
那些靠近自己的星星，又或者说高维邪神们，被那幕布隔开在外面，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听到这话，莱奥灵魂的悸动稍微平复，他扶着额头：
“所以，这就是邪神降临的真相，所谓深海时代，若深海般寂静无声的黑暗，指的就是宇宙？”
“而那些深海的邪神，指的就是来自宇宙深处的群星？”
“宇宙、群星……”红月呢喃着：“莱奥，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第三纪元的名词了，还真是有些怀念呢。”
“第三纪元……”莱奥重复着红月的话语，恍惚间有了一种大胆的猜测：“所以，你与我都来自第三纪元？不对，你沉睡了一千年，但是……我呢？我……”
他回想着上一世的记忆，脑袋几乎要涨的爆炸。
那些虽然平凡，虽然无聊，虽然没有任何意义的记忆在识海里不断重演。
但这些记忆，却真实存在，那是他穿越前的记忆。
那些记忆象征着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不，不一定，记忆也有可能被篡改，黎明帝国都有很多可以篡改记忆的神术，如果是更高维度的生命，想要修改自己的记忆，只会更加简单。
所以，自己其实并不是穿越者，自己是第三纪元的人？
不，不可能，那自己怎么可能会活这么久？
无数的疑惑在灵魂中徘徊着，盘旋着，让他喘不过气。
“赫赫，莱奥，不用担心，你的记忆并没有被篡改过。”红月牵住他的手：“我确实来自第三纪元，不仅仅是我，黎明帝国的八位正神，以及一千年前建立黎明帝国的第一批人类，都来自第三纪元。但你来自哪里……”
说到这里，红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说过了，你在命运之外。”
“我在命运之外……”莱奥看着红月，脸上不知道该浮现出什么样的表情。
半响之后，他摇了摇头，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那么，我们又是怎么认识的？你又为什么要把神性送给我，我耳边的呢喃，是你吗？你为什会出现在这里？”
“嗯，你的问题真的好多呢，莱奥~不过既然你已经拿到我的神性了，那就说明咱们已经见过面了，赫赫~”红月显得很高兴，拉着他的手，目光里满是柔情：
“不过，还是得让我先查看一下你的记忆，确认一下你经历了什么，嗯，莱奥大人~请不要抵抗我哦~”
已经见过面了？
这个红月和给予自己神性的红月，不是一个吗？
谜题越变越多了，莱奥轻抿嘴唇。
“哦，你竟然阻止了无源之源？还是用这样的方法？天呢，秩序的力量竟然还能这么使用？”红月闭着眼睛，啧啧称奇：“要知道，就算是在邪神之中，无源之源也是最强大的那一批，不愧是你呢，莱奥。”
“嗯，克里斯蒂娜……你还挺喜欢那位粘液小姐嘛，赫赫，卡莲小姐也怀上了你的孩子，赫赫，真不错，真不错，很好，很好……”
听着红月的话，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表情，莱奥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这位小姐，不会也是那种很容易吃醋的类型吧。
一会儿后，红月松开了莱奥的手，轻哼道：“好吧好吧，莱奥先生，你来这里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
“我本以为，你会在获得三到四种神性之后，才能来到这里，见到世界的真相。”
“真不愧是你呢，莱奥先生。”
“嗯，还好吧，运气好而已。”莱奥有些尴尬地抠了抠脸。
他也是运气好，得到了【观星莫测】，所以才来到了这个地方罢了。
“好吧好吧，那我就解答你几个疑惑吧，时间不多了，再聊一会，祂就该发现你了。”
“祂？祂是谁，不是邪神吗？”
“嘘。”红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是你曾经看到的那双眼睛的主人，我们不要谈论祂，时间有限……嗯，先从我自己开始说吧，我是红月的一道残响，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讲，就是红月留下来的一道程序，一段录音。”
“录音可没你这么智能。”
“赫赫，那确实，反正，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等在这里，解答你的疑惑。”红月摊摊手：“至于我的本体是怎么认识你的，以及你耳边的呢喃到底是不是她，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只是一道残响，我只能回答我知道的问题。好了，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只要我知道，我都会回答你。”
“这样吗……”莱奥点点头，指向头顶挡住邪神们的幕布：“这个就是初火吗？”
“对，初火将熄，指的就是这块幕布消失，邪神们可以自由来到这个世界。”红月点点头。
“那初火到底是什么，这样的伟力……”
“你应该知道，毕竟你已经认识了这个世界的本质。”红月轻声道。
“是魂吗？”
“没错，是魂，是魂的凝聚。”红月解释道：“第三纪元的我们，掌握着第五纪元难以想象的科技，我们对魂的认识与利用，比现在高出好几个维度。无论是遮蔽苍穹的初火，还是包括本体在内的八位人造神灵，以及通过人造神灵转化魂，利用魂的手段，都是第三纪元遗留下来的产物。”
“所以，我在列侬骑士长地下室里见到的那些手术台……”
“没错，那也是第三纪元的遗产，嗯，那个叫做报晓者的组织，从我们遗留的避难所内获得了那些东西，但黎明帝国的文明还没有发展到电气时代，那些东西和废铁没有什么差别。”
“原来如此……那第三纪元距离现在，过去多久了？”莱奥又问道。
“记录时间的仪器，在幸存者们沉睡的过程中损坏了，所以没有准确的答案，但我们可以肯定，第三纪元灭亡的时刻，距离现在，最起码有三千年的时间。”
听着红月的讲解，莱奥不由得抿住嘴唇，唏嘘不已。
三千年，竟然有三千年……
三千年过去，那些属于第三纪元的遗产，竟然还在运作着。
大到人造正神、初火幕布，小到那些手术台与电子设备，修炼超凡力量的手段，这一切的一切，都仍然运作着……
这足以见得，第三纪元的文明发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三千年前射出的子弹，穿越岁月的长河，击中了莱奥的眉心。
独属于时间流逝的浩瀚感，撞击到莱奥的灵魂，让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汪洋之上。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同时，也感受到了无力。
这样的文明，这样发达的文明，竟然还是毁灭了。
他们的敌人到底有多么强大？
“第三纪元的毁灭，也是因为那些群星上的邪神吗？”莱奥苦涩地说道。
“我不知道。”红月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或许下一段残响能够为你解答。”
“下一段残响？”
“对，本体留下了很多段残响，去寻找吧，莱奥。”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把一切真相都直接告诉我？”
“因为你看到的那双眼睛。”红月捧住莱奥的脸：“比起那些深海的邪神，那双眼睛的主人，才是真正的恐怖，我不能长时间和你接触，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你信息，否则就会被祂发现。”
“好吧……”莱奥又问道：“那下一段残响在哪里？”
“在真理重新萌芽的地方。”红月轻声说着，
一个坐标进入了莱奥的识海之内。
那坐标是第五纪元的通用语，他应该能够在地图上找出具体的位置。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红月又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嗯……”莱奥想了想，说道：“你说你来自第三纪元，可现在是第五纪元，那第四纪元呢？”
“我们了解的不多，毕竟当我们醒来，那个纪元已经结束了，我只知道，第四纪元属于龙族。”
“龙族？”莱奥一下就想到了，那位在对付无源之源过程中，刚刚帮助过自己的龙娘。
那位【第四纪元的幸存者，最后一位古龙公主，冰冷如雪的高岭之花】。
“好了，时间到了，莱奥，最后给你一个忠告。”红月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飘忽不定：“既然你选择了升华之路，那前路就将满是荆棘，弑神的道路与修罗无异，当你找不到路的时候，就去寻找命运。”
“去寻找命运之子，观看她们的演出，毕竟，她们才是命运之中的主角。”
“命运之子……卡莲，卡洛琳……”
莱奥低声呢喃着，失重感突然涌来。
他拉高的视野顷刻间下降，整个人若火箭一般坠落。
火焰的幕布距离他越来越远，奇形怪状的高维神祇们变成一颗颗渺小的星星，光怪陆离的色彩被银月的辉光取代。
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呼！”
猛地从床上坐起，惊惧地摸着胸膛，拉扯着脸皮，莱奥长舒一口气。
“主人，你终于醒了，发生什么事了，吓死我了！”
克里斯蒂娜关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莱奥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三皇女殿下的膝枕上。
柔软的大腿让惊惧的身躯不再颤抖，浓郁的蔷薇花香让不安的心声稍稍平静。
“没什么……”莱奥掐着眉心：“只是知道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什么事呢？”
“一部分真相……算了，你自己看吧，我的记忆给你打开了。”莱奥揉着太阳穴站起，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走到书桌旁，掏出地图，按照刚刚红月给他的坐标，在上面找寻起来。
“真是的，又不好好睡觉！”克里斯蒂娜嘟囔着，还是听话地查看莱奥的记忆。
“这是……罗布特，机械教派，这个坐标是机械教派？”
看着地图上被圈起来的地方，莱奥眨了眨眼：“是了，真理重新萌芽之所，当然是机械教派。嗯，既然是这里的话，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改天让卡莲帮我写一个介绍信吧。”
莱奥决定要在不久的将来，去一趟机械教派的领地。
不仅仅是为了下一段残响里的信息，也是为了卡莲提出的那个将超凡力量与机械结合在一起的设想。
现在的他，要比之前更加渴求力量。
莱奥抬起头，望向窗外的天空。
那原本被浓雾笼罩的苍穹，已经彻底为他敞开，他也得以看到，那些萦绕在穹顶上的火红色辉光。
那是初火的光芒。
而那光芒，正在一天比一天的衰弱。
“时间不多了，必须要积蓄更多的力量。”
莱奥很清楚，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类都清楚，火焰熄灭之后，会发生什么。
那漫天的繁星，漫天的邪神，正在死寂若深海的黑暗之中，虎视眈眈。
祂们每一位都有远超莱奥的实力，祂们每一位都有可能让人类的文明覆灭。
一种深层的无力感笼罩着莱奥。
“能赢吗？”
他在心里问道。
【你想放弃吗？】
“不。”莱奥摇摇头：“我要追寻真相，拿到神祇的权柄，赢下这场战争。”
【你想做救世主吗？】
“当然不，我对存在在童话书里的幻想没有任何兴趣。”莱奥再一次摇头：“我只是想守护我拥有的一切，保护我所有在乎的人，诗寇蒂，卡莲，卡洛琳，卡特……我想保护她们，只是这样。”
【你不怕吗？不想逃吗？说不定，你还有机会。你跟他们不同，你在命运之外。】
“我当然怕，那可是连第三纪元都没有办法对付的灾祸，但我还是想这么做，我不会逃，我会守护我拥有的一切。”莱奥推开窗户，享受着黎明到来前的微风：
“无论你是不是红月，再说点什么吧。”
【第五纪，黎明帝国1024年，列式顿城，初春。金色的初火大幕下，你与邪神对视，你看到了祂们，祂们也看到了你。】
【恐惧让你心神不宁，死亡让你战栗不已，但你也同时意识到，决定你命运的时刻终于到了。】
【恐惧并不是消极的，人类还是猿猴的时候恐惧火焰，握住长矛的时候恐惧野兽，拥有文明的时候恐惧恶魔……但最终，人类却依然走到了现在。】
【恐惧，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类最深层的，最真实的情感，同时，却也是真正强大的开始，是英雄史诗的起点。】
【人生的分界线就在这里，跨过这一步就是英雄，退回这一步就是懦夫。】
【异乡人，你选择了跨过这条线，命运的齿轮为你转动，报晓者为你唱响歌谣，巨龙朝你张开双翼，而我将永远追随你的左右。】
【祝您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