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军？”营帐内，一名夜魔将领急躁道：“可是统帅，咱们的将士才刚刚冲上去，此时士气正旺呢！”
“是啊是啊，不过是一群低劣的人类，根本拦不住咱们的大军！”
“没错，将全部的兵力压上去，一定可以在今夜破城！”
“统帅，杀上去！我以流淌的夜魔之血起誓，在天亮前一定会攻破冬堡！”
“士气正旺？一定可以破城？”卡尔瓦罗似乎没有感受到手下们的躁动，淡默道：“那，要付出多少伤亡？”
“这……”几名手下一时语塞。
“一万？两万？三万？还是五万？”卡尔瓦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诸位，不要小瞧人类，我本以为可以通过闪击战的方式，一口气拿下冬堡，但很显然，现在做不到。”
“冬堡的士兵，已经从一群连弓箭都握不稳的废物，变成了比我们的獠牙还锋利的战士。而这一转变，只用了不到十二个自然时，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听着卡尔瓦罗的话语，夜魔将领们面面相觑，动了动喉结。
他们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意味着，现在在冬堡内统兵的人类，是一位可怕的将领。”卡尔瓦罗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位将领要么就是直接毁掉了冬堡的退路，要么就是让他的士兵们，认为退路已毁。
“只有这样，这些士兵们才会像打了鸡血一样战斗，因为想活下去，除了死战，别无他法。”
“什么？”
“这，这不可能吧？”
“这样的战法，从来没有听说过啊……这不是赌博吗？”
话音刚落，整个营帐内的夜魔将领们一片哗然。
而随着他们的仔细思考，这些将领的脸上浮现出浓郁的惊诧。
大家都是在战场上刀口舔血的将领，稍加思索，自然就可以想通其中的关窍。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不寒而栗。
把自己的士兵们置于死地，换来胜利的可能性。
这简直要比魔鬼还残忍。
但，确实有效。
“没错。”卡尔瓦罗唏嘘地看着营帐的顶部，回忆着八年前的那场战争：“诸位，你们中的不少人，都是从八年前那个死人坑里逃出来的战士，你们应该知道，死亡恐惧之下的士兵，具备怎样的力量。”
“如果继续猛攻下去，咱们的士兵就算能够拿下冬堡，也会因此失去了南下的能力，到那时，得到一座冬堡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要记住，咱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攻下一座城，而是拿下整个北境，将夜魔一族从那苦寒的族地，迁移到这富硕的黎明帝国之内。”
“我知道，这次圣战，是我族百年以来最好的机会，但我们不能够因此，就把所有的赌注全部拿上赌桌。”
“我的父亲，我的祖父，你们的父亲，你们的祖父，付出这么多的代价，才保留住了火种，培养出了能够驾驭亚龙种的骑兵，和能够使用大范围杀伤性法术的施法者，这些士兵，才是咱们最宝贵的财富。”
“我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轻松，赢得彻底。”
卡尔瓦罗的声音不大，但营帐内的每一位将领，都没有发出质疑的声音。
他们对自己的统帅心悦诚服。
这位从底层爬上来的夜魔统帅，仅仅只用四年的时间，就拆掉了特尔斯克公爵在玛丽安巨壁外扶植的傀儡王庭，统一了陷入内战的夜魔一族。
再然后，他又用四年的时间，一边和黑暗之地内的众多种族建交，完成了一道纵跨千里的补给线，一边组建了一支战无不胜的夜魔大军。
最终在第八年，撕裂玛丽安巨壁，杀入人类腹地。
这是夜魔千年历史中，从未发生过的壮举。
这些跟随他一路走来的将领们，相信卡尔瓦罗统帅的选择，是最正确的选择。
“好了，把将士们叫回来吧。”卡尔瓦罗咳嗽两声：“咳咳，接下来，派出哨骑，监测咱们的后军，再让咱们的骑兵养精蓄锐，不用再上战场。”
“剩下的士兵们分为三军，分别在早午晚三个时间点攻城，昼夜不息，攻城的强度由你们自己把握，人类反抗的激烈，我们就撤，人类守卫松懈，我们就猛攻。”
“你们要做的很简单，控制好伤亡的同时，不要让冬堡里的人类好好睡觉。”
“恐惧死亡带来的士气，虽然强烈而旺盛，但却不可能让人类变成另外一种物种。只要他们还是人类，就一定会疲乏不堪，就总有撑不住的那一天，到那时，就是我们破城的时机了。”
“好了，我乏了，你们去吧。”
“是！”传令官退出了营帐，但夜魔的将领们却没有离去。
卡尔瓦罗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怎么？你们似乎还有什么问题。”
“是，统帅。”几名夜魔将领对视一眼，站在左手边首位的向前一步：“您是不是觉得，冬堡里统兵的将领，是特尔斯克公爵？”
“……”卡尔瓦罗的眼睛猛地睁开，双眸中放出骇人的寒光：“不，公爵不会用这样的战法，他绝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但，那冬堡里的将领，也绝非普通人，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天才。”
“是啊，短短十二个自然时，就塑造了一队强军，换做我，想不到，也做不到。”另一名夜魔将领苦笑地摇了摇头。
“我也做不到啊，断绝后路，用对死亡的恐惧换来生的希望，天呢，我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打仗方法，那个家伙难不成信仰的是魔鬼吗？”
“这个家伙，可要比罗根那个不敢面对咱们的蠢货，强太多了。”
“……”
听着手下们的言语，卡尔瓦罗也是唏嘘不已：“人类真是一种可怕的种族，越是绝境的时刻，越是会诞生超凡的天才。”
“这样的天才，真的想要见一见他啊。”
“哈哈，统帅自谦了！”夜魔将领摆摆手：“统帅您才是真正的天才！人类的智慧在您面前不值一提！您要是起了惜才的念头，想见那个将领，等攻破了冬堡，我把他活捉了给您带过来！”
“不，咳咳，不需要。”卡尔瓦罗咳嗽两声：“你们几个记住，攻破冬堡以后，找到统兵的主帅，就地格杀，一定不要放他南下。”
“杀了他？”将领皱皱眉。
“对，杀了他，你们可以不用管那些溃兵，也不用管城里的贵族，甚至不用管秩序的教徒，他们跑了就跑了。但那个统兵的人，一定要杀掉。”
“此战之后，他说不定会获得更大的舞台，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想杀他，就更难了。”
“对这位天才最大的尊敬，就是让他死不瞑目。”
卡尔瓦罗闭上了眼睛。
他的声音冷的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