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特尔斯克城堡。
夜幕已经降临，天空响着嗡嗡的闷声，预示着今晚会是个雷雨夜。
“哎哎哎，两位女士，公爵大人正在谈事情。”
乔安娜带着卡洛琳急冲冲地走进卡莲书房，米莉亚女士只好面带歉意地跟在两人身后。
作为事务官，没有拦住擅闯宫殿的人，是她的失职。
朝米莉亚挥挥手，投去无妨的眼神，卡莲才放下手里的文件：“这是出什么事情了？你们两个这副样子？”
待在一旁的克里斯蒂娜与芙蕾也朝二人看了过去。
她们刚刚正在商议凛冬城教堂改建，和玛丽安巨壁修缮的事情，但谈了半天还是绕回到缺钱的问题上，根本聊不出结果。
没曾想，却把卡洛琳和乔安娜等来了。
不知不觉间，与莱奥关系最为密切的五个女人，汇聚一堂。
“就是，就是莱奥大人他，算了……我……我说不出口，你来说吧。”乔安娜愤恨地挥了挥袖子，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好吧。”卡洛琳点点头：“简单来讲，莱奥先生在图书馆借了几本书。”
“借书有什么稀奇的？”芙蕾喝了口咖啡，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
“他借的书，书名叫《如何做郁金香族长的丈夫》。”卡洛琳歪歪头。
芙蕾：“……”
克里斯蒂娜：“……”
卡莲：“……”
“不是，你确定主人借了这种书？”克里斯蒂娜追问道：“不是你看错了？”
“请你不要质疑一名杀手的专业性，论偷窥，我是专业的，克里斯蒂娜小姐。”卡洛琳昂起下巴，似乎在沉睡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于是乎，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风声呼啸，穹顶之上的闷雷声越来越重。
五位女士都将头埋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想到事情竟然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卡莲率先抬起头，忍无可忍地攥紧拳头：“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竟然敢”
“主人有卡莲和本体……诗寇蒂小姐就够了，我不允许还有其他女人得到主人的鞭打。”芙蕾也昂起头，眼睛里冒出冰冷的杀意。
她脚下的影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那个梅琳娜小姐，我也不喜欢。”克里斯蒂娜也摇摇头：“我还有几天才回帝都，回帝都之前，我想把那个坏女人解决掉。”
“额……”卡洛琳左看看，右看看，也跟着举起了手：“莱奥好像也不喜欢她，那就算我一个吧。”
于是乎，四位女士的目光，就又集中回乔安娜夫人的脸上。
这位曾被莱奥拯救过灵魂的金发女士，轻哼一声，捂着额头：“看我干嘛，我肯定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要是赞同的话，就不会来找你们了。”
“确实。”卡莲点点头。
“但是……”乔安娜想了想又开口。
听到这两个字，四位女士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但是什么？”
“但是，我觉得咱们好像犯了个错误。”乔安娜摆弄着自己金色的长发，哼唧两声，瘫到沙发上：“我觉得咱们陷入了一个误区。”
“误区？”芙蕾疑惑。
“什么误区？难道主人不是想娶梅琳娜那个坏女人？”克里斯蒂娜也追问。
“没错，蒂娜小姐，你说到点子上了！我觉得莱奥大人并不是没有办法。”金发熟妇露出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这件事，莱奥大人可是神使啊，秩序之神的化身啊，你们说，他怎么可能对付不了那个梅琳娜？”
“你这么一说的话，倒也挺有道理的。”芙蕾点点头。
她作为粘液分身，和她的本体一样，都百分之一千相信莱奥的能力，认为他能够解决一切。
“那要是按你这么说，那莱奥为嘛要看那种书？”卡莲蹙眉：“总不能是他对梅琳娜有兴趣吧？我了解我的男人，他不是那种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家伙。”
“哼哼，那当然是因为……”乔安娜故意拉长尾音，想要卖个关子，但发现众女都用要杀了她的目光看着她，只好咳嗽一声：“这是一个考验！”
“考验？”卡洛琳眨眨眼睛，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没错，你们自己想想，从认识莱奥大人以来，我们有帮过他什么忙吗！”乔安娜双手合十，虔诚地说着：
“一直以来，都是莱奥大人在守护我们，帮我们扫清前方的黑暗，洗涤污秽的灵魂，击毁前进道路上的敌人，而我们……我们太弱小了，我们能做的，只有跟在他的身后，瞻仰他的华光，敬仰他的威能，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
“就拿我自己来讲，我被灾厄之虫附身，做了这么多错事，坏事，伤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可莱奥大人不仅没有怪罪我，还拯救了我的灵魂，赐予了我第二次生命，给予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而我呢？我有做任何事情回报莱奥大人吗？我没有！时至今日，我仍然是一个被他保护的人，我什么都做不到，就连我那血海深仇，也是莱奥大人为我报的，我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价值！”
听到这话，在场的女士们，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她们回想着和莱奥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都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有几位的眼角都也有了些许的湿润。
几位女士，都在思考着，与莱奥为她们所做的事相比，自己的付出真的等价吗？
卡莲攥着拳头，羞愤不已。
是啊，莱奥跟我在一起之后，帮我从夜魔手中夺回了北境，帮我击败了灾厄之虫，帮我抵御了邪神之灾，而我……我作为北境的女王，却只能够待在他的身后，什么都做不了……
在我最爱的男人上阵拼杀的时候，我甚至只能够躲在距离他几公里外的地方，静静地祈祷。
这样的我，算什么妻子！
卡洛琳摆弄着手里的匕首，若有所思。
算起来，虽然和莱奥先生做了很多次交易，但我其实根本就没付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莱奥先生在照顾我。
他给了我尊严，给了我自由，给了我吃不完的甜点和每天二十五块金币的报酬，还给了我身边的同伴们另外一种生活的方式……除了没有带我去地下室制造人类，把我变成母狗一样的生物以外，莱奥先生给了我他能给的一切……
我在这些交易中，是不是付出的太少了？
克里斯蒂娜与芙蕾对视一眼，郑重地点点头。
两位粘液小姐，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的一切都是莱奥给的，她们本就是本体为了陪伴莱奥而创造出来的意识，如果没有莱奥，她们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但莱奥非但没有嫌弃她们，还给了她们难以用数字衡量的爱。
而她们的本体，更是被莱奥投喂了无数的食物，还被莱奥赐予了名字与面容。
而她们在莱奥需要帮助的时候，却什么都做不到……
“没错，就是这样，我们一直都被宠爱着而不自知……”乔安娜吸了吸鼻子，感动不已：“这是莱奥大人的宽容，这是他对我们的慈爱，但是……我们不能够因为这慈爱，就恃宠而骄啊！”
“恃宠而骄……”
冰冷的词语，若一记重锤，击打在诸位女士的心上，让她们愧疚地埋下脑袋。
“神爱世人，但世人也应当将自己的一切回报给神，为神排忧解难，证明自己的虔诚。”乔安娜站起身来，虔诚地张开双臂：“诸位，我们渐渐跟不上莱奥大人的步伐了，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这一点，我们自己能看清，莱奥大人肯定也能看清，所以，我认为这次梅琳娜小姐的事情，是莱奥大人对我们的一次考验。”
“考验我们，是不是能够为他排忧解难，是不是能够成为和他并肩作战的信徒！”
话语掷地有声，几位女士不约而同地点着头，细细品味着，脸上都浮现出应当如此的表情。
“那如果……如果我们没有通过考验的话……”卡莲瞳孔闪烁，这位北境女王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了动摇。
“我想莱奥大人还是会给予我们慈爱。”乔安娜负手而立：“但是……我们在他眼中，就应该永远都是要守护的信徒，而不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了。”
“无法成为战友……该死的……”卡莲扶着额头，仰起头调整情绪。
“不，决不能这样，我答应过他，要守护好他，这是我和他的交易。”卡洛琳小姐握紧匕首。
“无法成为主人的战友？不行，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要的！”芙蕾和克里斯蒂娜相视苦笑。
一时间，房间里的所有女士，都悲伤不已。
她们都不想当拖油瓶，不想只被莱奥守护着。
“所以，诸位，你们说，你们愿不愿意接下这个考验！解决那个梅琳娜，为莱奥大人分忧！”乔安娜一拍桌子：“还是说，你们退缩了，只想当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绝不！”卡莲第一个站起来：“我卡莲·特尔斯克，会成为我丈夫身边最坚硬的后盾，我绝不只是一个花瓶！”
“我们也是！”芙蕾与克里斯蒂娜一并站起：“既然卡莲你是主人的盾，那我们两个就是他的剑，这次的考验，算我们一份！”
“额……”卡洛琳歪着脑袋，总感觉什么地方搞错了。
但回想着莱奥先生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蓝发小姐顿时将这不协调感抛之脑后，一拍桌子也燃了起来：“也算我一个！”
于是乎，一种名为“热血”的东西，在房间里燃烧起来。
“乔安娜，你做的好，你点醒了我，点醒了我们！”卡莲朝她点点头，接着走到橱柜，拿出五个高脚杯，倒上红酒。
“这次考验，我们五个人一定能够顺利通过，我们一定能帮莱奥解决这件事情！来，干杯！”
“干杯！”
酒水入肚，平时还互有敌意，互相吃醋的几位女士，已经形成了一条紧密的战线。
而现在，摆在这条战线面前的最大问题，就是梅琳娜的逼宫。
“大家冷静一下，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想为莱奥分忧，但是，越是这种情况，我们越要冷静，这次考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卡莲放下酒杯，又拿出女王的气势：
“我们的时间只有三天，三天之后就是拍卖会，你们都说说看，要怎么让梅琳娜就范？”
听到这话，几位女士刚刚升腾起来的斗志，一下子被泼了盆冷水。
是啊，三天的时间，要怎么通过这个考验呢？
梅琳娜以身入局，一定要用金钱，换取权力。
她的身后，不仅仅是郁金香商会，还有西境与南境的商人们。
要是满足她的贪欲，那北境的权力，从此就要分出去一部分。
这局，应该怎么破？
“要不，我去一趟南境？”克里斯蒂娜举起手：“虽然我的无源触须对梅琳娜没有什么作用，但对于那边的商会领导者应该是有用的，控制了他们，不就相当于为北境解决了资金问题？”
“不行，先不谈西境南境那边的情况我们一点都不了解，就算了解，你也不能去，你的控制能力是短时间内的控制，并非长时间的催眠。而且，四天之后，你必须回帝都，卧底帝都的计划优先级更高。”卡莲摇头，否决了克里斯蒂娜的提议。
“那绑架怎么样？”卡洛琳提议：“把梅琳娜绑架，向南境和北境讨要赎金？”
“他们只是金钱上的合作伙伴，又不是真的朋友或者亲人，没用的。”卡莲掐住眉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有什么办法呢……”乔安娜烦躁地摆弄着头发：“总不能真的把一切都堵在今年是大丰收年上吧？”
其余的几位女士也都埋头苦思。
虽然确定了要尽全力帮助莱奥，通过他的考验的大方针，但事情转了一大圈之后，还是回到了圆点——要怎么解决北境的财政问题，怎么阻止梅琳娜的逼宫。
而很显然，五位女士尚未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难题，就像是挂在五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们说……”乔安娜把头埋低，咬住牙齿：“我们真的能通过莱奥大人的考验吗？”
“莱奥……”卡莲攥紧拳头，仰望着雷声轰鸣的天空，悲伤填满心房。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的无力。
为什么，我总是帮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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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式顿城，郁金香商会。
这座三层的小楼坐落在中心城，从建立到现在有接近四百年的历史。
梅琳娜坐在顶层的书房内，捏着酒杯，透过琉璃窗俯睽东城区，看着士兵、商旅、教徒走走停停。
这间书房留下了每一任道格家族族长的影子，当然也包括梅琳娜·道格的爷爷。
“你确定万无一失吗？”
面前的镜子中浮现出两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当然，特尔斯克会答应我们的提议，洛伦左公爵、因西涅伯爵。”梅琳娜朝镜中的二人举起酒杯。
彼得·洛伦左伯爵，大卫·因西涅子爵，分别是西境和南境的掌权贵族，也是各自领地内数一数二的商会掌权者。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位贵族，并非世袭贵族，而是靠一系列手段发家的新贵，洛伦左伯爵的出身，更是低贱的农奴。
如果把两人的生平写下来，那绝对是本荡气回肠的小说。
这场北境的权力斗争，看似是梅琳娜·道格利用特尔斯克的空虚，图谋权力，但实际上，却是一场由另外两境大商人发起的渗透运动。
梅琳娜·道格，不仅仅是这两位的合作伙伴，也是这两位的代理人。
“是吗？可我听说莱奥·特尔斯克是位硬骨头，即使是邪神也无法让他屈膝下跪。”洛伦左伯爵微笑道。
“是啊，那可是正神之子，击杀邪神之人。”南境的因西涅公爵也严肃地看着梅琳娜。
“金子可不是凭空变出来的。”梅琳娜摇晃着高脚杯：“就算莱奥哥哥是本领通天的超凡者，他也没办法解决北境缺钱的问题。”
“北境其他的大小贵族呢？”洛伦左问道。
“那群墙头草不会这么快下场的，再说了，他们手上也没钱了，特尔斯克与夜魔的这场决战，虽然把夜魔的武装力量全数剿灭，立下千秋万代之功，但也把北境的国库打的空空如野。”
“现在不仅是特尔斯克家，其他的贵族手上也没钱，就算莱奥不顾腔调，下场收割，他也弄不来多少钱。”
“很好，那东境那边呢？”因西涅问道：“嘉琳娜那个女人手上可有不少的财富。”
“东境毕竟是叛乱之地。”小绿茶摇摇头，用手指撑起嘴角：“莱奥和帝都的三皇女关系匪浅，不会犯大忌讳与东境建交，就算建交，也只会偷偷地来，绝不可能一次性运送大量的物资。”
“关于东境那边你们不需要担心。”洛伦左插话道：“我得到可靠消息，东境那边爆发了严重的瘟疫。”
“哦？瘟疫，多严重？”因西涅八卦之魂燃起。
“说不定要比北境的虫灾还要严重。”洛伦左露出危险的笑容。
“哦？和初火教派有关吗？”
“谁知道呢，但帝都看东境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吧？”洛伦左翘起二郎腿：“总之，嘉琳娜女士没有多余的资源，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北境的事情，除非她想东境毁于瘟疫之下。”
“这样的话，我就彻底放心了。”梅琳娜小抿一口红酒：“机械教派那边也不用担心，机械失控已经持续一个月了，他们自身难保，北境休想从他们那里借来一分钱。”
“哦，金币在上，这可真是个最坏的时代，瘟疫、内乱还有那些邪神，哪里都不安全。”洛伦左砸吧两下嘴：“但也是最好的时代。”
“哈哈哈，有趣，真的有趣，偌大的黎明帝国，特尔斯克家却借不来一分钱，真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这位神子大人，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这么无力吧？”因西涅狂妄地笑着：
“对了梅琳娜小姐，这位神子大人神降的传说，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管他是邪神还是正神，只要不耽误我们挣钱，就都是伟大的神祇。”洛伦左摊摊手：“你们说对吗？”
“嗯，洛伦左哥哥说得对。”梅琳娜仍然用手指推着嘴角，维持着绿茶的笑容：“总之，莱奥哥哥已经被我们逼到死角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没有一丝赢面。”
“没错，梅琳娜小姐，你的莱奥哥哥已经跌进了咱们的大网之内，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但……还不够。”洛伦左笑着。
“还不够？”
“对，现在的他，虽然着急，但还有希望，不切实际的希望。”洛伦左接着说：
“他最后的希望就是马上到来的春收，如果今年是丰收的一年，那一切就还有转机，所以，我们要帮他把希望变成绝望。”
“你打算怎么做？”
“放心好了，我们这位北境之主，马上就会发现他领地的农田，全部都被污染吞噬。”洛伦左阴险地笑着：
“到时候，他除了满足你的要求以外，没有任何办法，我们说不定还可以用相当低廉的价格，买下他的土地。”
“之后，我们就可以按照计划，用金钱腐蚀掉北境原本的官员，贵族，教会，甚至是那支战无不胜的黑骑军，到了那天，北境真正的主人，就不一定是谁了。”
洛伦左举起酒杯：“属于商人的时代要来临了，挡在我们面前的，管他是神子还是教皇，通通都会被撵成齑粉，二位，这是最好的时代，属于我们的时代！”
“当然，这是最好的时代！洛伦左！”因西涅与他一同举杯。
“我不习惯这么早就打开香槟。”小绿茶摇摇头：“庆功酒，等一切尘埃落定吧。”
“哦？我的梅琳娜妹妹倒是挺谨慎的嘛。”洛伦左轻笑一声，左手虚握：“但你放心，莱奥·特尔斯克，掀不起什么风浪。”
“在我面前，他除了品尝失败的苦涩，没有第二种结果。”
“只希望到时候我们这位莱奥大人，不会输得太惨，丢掉了风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