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的阳光，虽不热烈，却能带给冰冷的身躯以温暖。
莱奥以前最爱的就是冬日的阳光，因为她既不刺眼，也不炽热，不会像夏天那样吧，把他从睡梦中强行唤醒。
但此时，他却对这阳光爱不起来。
勒着缰绳，骑着白马，顺着阳光朝地平线的远端看去。
那直插云霄，贯穿东西，参天蔽日的玛丽安巨壁之上，正有一道极不规则的巨大裂缝，此时还在冒着热气，
将一体的巨壁，几乎斩成了两段。
“玛丽安巨壁，真的被毁了……”诗寇蒂小姐盯着那裂缝，低声呢喃，眼眸中闪烁着浓浓的震撼。
与她有相同震撼的，还有勒马驻足的白骑军们。
原本因灭掉欢愉教派而高涨的士气，在此刻坠入冰点。
“巨壁破了……”
“啊，秩序……”
“那我们来这里……究竟是……”
“赞美秩序，我一定是在做梦吧。”
若非他们是秩序的信徒，恐怕此时，脸上已经浮现出了魂不守舍的表情。
谁都知道，巨壁被攻破了，意味着什么。
无非四个字——
生灵涂炭。
就连莱奥，都感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翻涌。
宏伟建筑被损坏带来的悸动，让他不自觉想起了原本世界里，修建长城，抵御外族千年的东方古国。
沧海桑田，一座巨壁，一条长城，凝聚了多少人的血肉与希冀。
又聚拢了多少人的悲欢离合。
“肃静！”就在这时，圣女芙蕾一夹马腹，驭马来到阵前：“怎么，你们忘了秩序的教义了吗？还是说，在恐惧面前，已经丧失理智了吗？”
听到这话，众骑士冷静了下来，将右手置于心脏之上，虔诚地祷告。
“赞美秩序，赐予我绝不会畏惧的身躯。”
“赞美秩序，赐予我无论何时都能冷静的血液。”
“赞美秩序，……”
躁动不安的白骑军们没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这群没有一丝军旅做派的“军队”，竟在一瞬间变得铁血。
这一幕让人群中的莱奥看得出神，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理解信仰在有神论的世界里，具备怎样的力量。
圣女等到众人平静之后，才继续开口：
“是的，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难以接受玛丽安巨壁被攻破的事实。”
“其实，我也一样，因为那是秩序的神迹，那是吾主赐给我们的庇佑。”
“但，请别忘了，我们是谁。”
“我们是秩序的信徒，我们是秩序在人世的代言。”
“难道，你们愿意让亵渎了吾主的异族们，继续踏入吾主的土地吗？”
“难道，你们的祷词，你们的术法，你们可以为了吾主舍弃一切的信仰，都只是一句空谈吗？”
“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了你们的眼前！”
“一个，可以向吾主证明你们虔诚的机会！”
“一个，可以向亵渎吾主的异族们，复仇的机会！”
“一个，可以让秩序的光芒，闪耀整个卡斯提亚大陆的机会！”
“现在，我问你们，你们愿不愿意舍弃内心的恐惧，跟着我，将这些异族们，一个不留，驱逐殆尽？”
“现在，握紧手中的缰绳，举起手中的长矛，骑士们，随我出征！”
圣女说完，没有给教徒们回应的时间。
她勒住缰绳，夹住马腹，一人一骑朝着冬堡冲去。
“为了秩序！”“赞美秩序！”“一个不留！”“驱逐殆尽！”
白骑军们激昂着战意，跟紧了他们的圣女。
……
等白骑军们真的进入冬堡，已经是正午时分。
这座修建在半山腰上的坚城，即使从城后的腹地绕上来，也要花上不少的时间，更别提从正面的平原上攻上来了。
将这座城选做巨壁破裂后，迎击异族的桥头堡，罗根侯爵的眼光不错。
城门处的哨兵发现了白骑军的身影，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便开门放行，为他们指明了集合的地点。
莱奥一路上观察着城内的陈设，兜帽下的面容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事情没有他预想的这么坏。
虽说巨壁已破，但冬堡并没有被围困，城后的补给线仍在运作。
城墙上已经陈列好了滚石与巨木，每隔三米，就架着一轮强弩，哨兵们的眼中也没有绝望的神情，只是数量似乎少了一些。
这一切都说明，虽说巨壁落了败仗，但这城中的士气，并没有坠入低谷。
那位罗根侯爵，还能够掌握着军队。
北境的军队，并不像莱奥原本世界的军队一样，可以完全归中央调遣。
特尔斯克领的军队，大致分为三类。
第一类便是由教廷的教徒们组成的圣卫军，莱奥现在所处的白骑军，就是其中最强的一支，这种军队的数量并不算多，加起来不足两万人，但由于都是教徒的缘故，战斗力并不算差。
第二类是由特尔斯克公爵通过征召令召集来的士兵，只要身处北境，无论你是路过的游侠，还是护送商旅的镖队，还是探险的佣兵，接到召集令后，都应马上赶往前线，这种军队，一般被称为杂牌兵。
第三类，也就是真正战争的主力，与中世纪欧洲的军队一样，是由各个贵族的私兵组成的军队，他们在平常会待在各自的领地之中，只有在战时，才会听从公爵的调遣，
而那支曾经叱咤北境数十年的黑骑军，就是特尔斯克公爵的私军。
这种复杂的军队构成，虽然会让特尔斯克领培养士兵的成本均分到了各个势力当中，减轻了特尔斯克公爵这位真正话事人的赋税军费压力，但同样的，也会带来一些麻烦——
对军队的掌控力变弱。
若是打了胜仗还好，无非就是利益的划分问题。
可要是打了败仗，那人心惶惶之下，便很容易出现哗变与溃败。
这种军队制度，也是为什么当初八位世袭公爵，现在只剩下四个半的缘故。
但现在，冬堡城内的士兵仍然井然有序，足以说明，情况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白骑军一路抵达秩序教派驻扎的营地。
莱奥翻身下马。
圣女和骑军的队长们前去议事了，诗寇蒂也在此列。
而他这位侍从，自然没有资格参与其中，倒也有了一点自由活动休整的时间。
为了能够更便捷的搜集情报，他换下了身上的白袍，来到了营地外面。
“救命~救命~诺诺，诺诺~”
就在这时，莱奥听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叫喊声，以及翅膀扑腾的声音，
他扭过头，发现几名教徒，正在追一只会说话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