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辉光洒在地平线的远端，猫头鹰的鸣叫声昭示着夜晚的离去，密林的中央，一男一女正并肩而坐，窃窃私语。
在距离他们几十米处的灌木丛后面，两张绝美的容颜探了出来。
那是诗寇蒂和她的粘液分身。
两人都竖着耳朵，听着莱奥和卡莲的对话。
只是距离有些太远了，声音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听不清楚。
“我说，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分身挑挑眉毛。
“有什么不好！那个坏女人勾引主人，我还不能听听了！”诗寇蒂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的分身：“你怎么还胳膊肘子往外拐？”
“我肯定是向着你的嘛。”分身摊摊手：“但是……我觉得主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将来的幸福呀。”
“？”诗寇蒂的眼眸中浮现出了浓浓的疑惑：“我说，你不会觉得难过吗？主人可是被那个坏女人勾引了啊！”
“难过？没觉得啊，我觉得主人有几个女人都无所谓啊，只要他最爱我们就可以了~”分身也是纳闷地看着自己的本体。
“呵呵，我看你这具分身的脑袋已经坏掉了。”诗寇蒂端了端下巴：“我看我还是重新分裂一个得了。”
“也行，随便你。”分身想了想点点头：“反正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算了。”诗寇蒂呆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哎，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能吃醋了啊？主人会不会讨厌我啊？”
“那倒不会……不过你的醋意确实很大，我觉得应该改改。”
“呵呵，我还是重新分裂一个得了。”
“……还不让人说了是吧？”
…………
几十米外的大树下。
机械鸟诺诺在空中盘旋，不想打扰两人的宁静，却又因为好奇不愿意离去。
卡莲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靠着树干不发一言。
莱奥坐在她的身旁，打量着正在搬动臭虫尸体的蚂蚁，缓解着乏味的无聊。
从卡莲小姐把他叫过来，已经过去快一个自然时了，但她却仍然一言不发。
这让莱奥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也知道，此时的卡莲，父亲去世，哥哥不知所踪，自己又身陷囹圄，可以说是一生中最为脆弱的时候，要是想刷好感度，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可他前世就没谈过恋爱，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安慰女孩子。
总不能像对付诗寇蒂小姐那样，先拉过来调教一顿吧？
再说了，他也不了解卡莲小姐的家世，不知道她和公爵的关系，甚至都不知道她一个北境的王女，为什么会获得允许，前往机械教会学习。
这时候冒然开口……
会有反作用的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女机械师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莱奥先生。”
谢天谢地，你终于说话了……莱奥内心庆幸一笑：“我在，卡莲小姐。”
“莱奥先生。”卡莲抬起手，让手掌与远处的朝阳重叠在一起：“我真的还是无法相信……父亲去世了。”
“……”莱奥理智地没有说话。
“父亲大人……在我心中，他一直都是一位开明且温柔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不要因为我是特尔斯克家的人，就非要按照特尔斯克的方式活。”
“他告诉我，我可以有自己的人生，可以有自己的理想，可以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我本以为那只是一句玩笑，一句随便的许诺，直到我告诉他……我想去机械教派，我想研究真理，我想研究古龙，我想……”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卡莲的声音逐渐哽咽：“在我告诉他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几位公爵夫人，还是我的哥哥，都用看待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说……特尔斯克家，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怪胎。”
“但父亲大人，却选择了尊重我的决定。”
“没有犹豫，没有劝说，没有迟疑，只有……短暂的不舍，接着，”
“他冒着被诅咒的风险，帮我联系了机械教会的大主教，把我送到那里学习，还把自己的贴身匕首给了我……甚至，在临别的时候，他也没有对我说什么特尔斯克的荣耀，没有说什么话语试图让我回心转意……”
“他只是告诉我，要多添衣服，照顾好自己，要是在那边受欺负了就回来，爸爸带着铁骑把欺负你的人踩成一摊废铁，噗嗤……”
卡莲一边说着，一边笑出声来，只是那不断擦拭眼角的手掌，暴露了她此时的悲怆。
莱奥静静地听着卡莲的诉说。
女机械师的诉说生动而又充斥着遗憾与悲伤，似乎也让他看到了那位温柔的公爵。
难以置信，这样一位杀伐果断、战无不胜的公爵大人，私下里，竟然是这样一位温柔的父亲。
尊重子女的选择，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子女，这即使是在莱奥原本的世界里，也是不可多得的品质。
大多数情况下的父母，都希望能够左右儿女的人生，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活——去当一位老师，去考一个好就业的专业，去做一份体面的稳定的工作，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嫁给一位有房有车的男人……
但没有父母会问自己的孩子……他究竟想不想要这样的人生。
这是父权制发展带来的必然结果，只要等级观念仍然存在，父母对子女的控制欲就不可能彻底消亡。
所以，特尔斯克公爵这样的人，难能可贵。
最为可贵的是，他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还统御着北境最为高贵的家族。
真的是……可惜了。
“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可……可他……可他怎么就……怎么就不愿意等等他心爱的女儿呢。”卡莲把头埋进膝盖之中，身子不停地颤抖：“莱奥先生……”
下一瞬，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
“我明明都已经回来了啊，我明明都已经回来了啊！”
“为什么，他不能等等我啊！”
那张往日里精致活泼高贵的俏脸，此时已经被泪水淹没。
红肿的下眼睑与湿润的液体混杂在一起，我见犹怜。
两只抱着膝盖的手攥在一起，指甲几乎扣到了肉里，似乎只有身体的疼痛，能缓解她内心的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