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轻轻的“哦”，只停留了一秒就消散不见，门后奇形怪状的邪神眷属们也从莱奥的瞳孔中消失。
门扉上的眼球看着莱奥，眨了两下，就像是知道莱奥所渴望的事物一样，门内的景色开始飞速跳动，瞬息间，变为一片惨白的雾气。
在那仿佛什么都没有的惨白空间内，蓝发蓝眼的少女正背对着莱奥，垂头坐着。
莱奥的瞳孔在顷刻间放大，那一直悬着的心脏终于从喉咙上咽了下去，嘴角因为兴奋而上扬。
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太好了。
“我在想什么，我不是早就知道她还活着吗……”莱奥自嘲地苦笑两声，朝门内呼唤：“卡洛琳，我来接你回家了！”
但门内的少女却没有回应他。
“卡洛琳，卡洛琳！”
莱奥加大声音，又喊了两声，但还是没有等来回应。
他皱起眉头，看向门上的眼球。
但那眼球仍然是那副不喜不悲的模样。
吉薇尔被黑色的绸带捆绑束缚在门上，不停地小声呜咽着，但身体却并没有湮灭的迹象。
“原来如此，吉薇尔还没有变成路费，我只有把卡洛琳带回来，这次仪式才算完成。”
莱奥心头有了明悟，他又看向那片惨白的空间。
【异乡人，我并没有发现邪神眷属的气息，当然，如果是更加强大的神祇在隐藏自己的气息，那自然能够避过我的感知。】
更加强大的神祇吗……
莱奥思索一会儿，还是决定越过这扇门。
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带回卡洛琳，如果因为畏惧风险停留在门外，莱奥会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深吸一口气，扶着门扉，走入那惨白的雾气之中。
在这一瞬间，那惨白染上了色彩。
恍惚之中，刺目的暖光映照在他的眼皮上，他皱皱眉，下意识地伸手遮住光芒，睁开眼睛。
原来，那光芒来自太阳。
微风拂过面颊，叽叽喳喳的虫鸣鸟叫传入他的耳朵，泛着金黄色的麦穗和用木头堆成的小屋映入他的眼帘，宁静祥和的治愈气息涌入心房。
一种恍如隔世的怪异感升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
扭过头，自己进入时的门扉仍然矗立在那里，原本在门外的眼球，此时已经移动到了门内，朝着他不喜不悲地看着。
“莱奥，你在发什么呆呢！”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莱奥扭过头，瞳孔瞬间一怔。
阳光下，带着草帽的卡洛琳小姐，正用肩膀扛着锄头，不满地嘟囔着嘴巴。
她蓝色的头发随风飘扬，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柔的光，身上的麻布衣服上沾着青草的芳香，裹在纤细小腿外面的裤腿上沾满了淤泥。
活生生一个农家小妹的模样。
当然，这世界上不会有这么美丽的农家小妹。
“卡……洛琳。”莱奥有些失声，他活动两下喉咙，想要朝她走过去，却发现卡洛琳的目光并没有看向自己。
而是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在那里，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莱奥”，正懒散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同样扛起锄头：“好了好了，我就打个盹，我的卡洛琳，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真是的，莱奥，我们必须要在春天结束之前，把所有的种子都播完！”卡洛琳叉着腰，不满地数落着“莱奥”：“要不然，今年的冬天一定会很难熬！”
“好好好，我知道了，播种，播种，一定播种！”
“莱奥”打了个哈欠，走到卡洛琳的身旁，突然伸出手，一把拽下她的帽子，在田野里撒欢一样跑了起来：“哈哈哈！”
“啊啊啊，莱奥，把帽子还给我！”卡洛琳扛着锄头，捂着头就追了上去：“太阳这么烈，我会晒黑的！”
“你已经够白了，真搞不懂女人，晒晒阳光多舒服！”
“啊啊啊，还给我啊！！”
于是，莱奥便看着“自己”与卡洛琳在田野中打闹起来。
一会儿之后，卡洛琳追累了，她把锄头扔到一旁，捂着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莱奥，你个……大……大坏蛋……”
“哈哈哈，小菜鸟。”“莱奥”笑着走到卡洛琳面前，把帽子扣在她头上，宽大的帽檐直接盖住了她的眼睛。
“真是的！真是的！可恶，又戏弄我！”卡洛琳整理着帽子，嘟囔着抬起头，却发现一块水晶糕出现在了嘴边。
蓝发小姐的眼睛瞬间亮起了光芒，她想都不想，就张开嘴将那糕点一口咬住，肆意地咀嚼起来，边吃边含糊着：
“哎？莱奥，你从哪弄的水晶糕？”
“还能从哪弄得，前几天赶集的时候在街上看到，就买给你了。”“莱奥”揉着卡洛琳的小脑袋：“哎，决心归隐，不再管那些邪神啊什么的事情之后，连这些糕点都吃不上了，真是……委屈你了，卡洛琳。”
“没……没事的……”卡洛琳羞涩地低下头：“只要能和莱奥先生在一起，不吃也没关系的。”
阳光下，少女嫣红的脸蛋写满了幸福，随风摇曳的金黄麦穗，奏响喜悦的交响乐。
莱奥站在二人的旁边，不发一言地看着这幸福的光景。
接着，他迈开腿，朝卡洛琳走去。
耳边突然响起粘稠的低语，鲜活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你要过去吗？”
“你真的要过去吗？”
“你要带走她吗？你应该能看到，她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这是一个没有战争，没有任务，没有邪神，没有痛苦的世界，这世界是这样的美好。”
“这是你给不了她的人生，这是你给不了她的生活。”
“时间在此刻停留，她会过上她梦寐以求的生活，不需要再去杀戮，不需要再去冒险。”
“不需要再……为你而死。”
那低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悲怆。
“你真的要带她走吗？”
“你已经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那绝望的世界，那炼狱一样的世界，你真的想让她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吗？”
“让她重新经历失去？让她看着你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让她再一次为你而死？”
“莱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低语声在意识海里不断地回荡着，莱奥停下脚步，拽了拽头发。
接着，他又一次抬起脚，步伐比刚刚还要坚定。
他离卡洛琳的距离越来越近，这个世界的色彩也越来越淡，惨白的雾气几乎要吞噬掉一切。
耳边的低语几乎要将他的脑袋炸开。
“呵呵，呵呵呵，莱奥，你真是自私啊！”
“你根本不在乎她，你什么都不在乎！你只考虑你自己！”
“你根本就不是爱她，你只是贪婪罢了，你只是想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自私鬼，自私鬼！”
但这些几乎要将他脑袋弄炸的低语声，却没能阻止莱奥的步伐。
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卡洛琳的面前。
猛地伸出手，从“自己”的身上穿了过去，握住了蓝发小姐的手腕。
蓝发小姐脸上的幸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识破了的慌乱。
紧接着，这空间内的所有色彩消失不见，一切都回归于惨白。
另一个“莱奥”也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全部都是幻觉，是故意制造出的幻觉。
是为了让莱奥离开这里的幻觉。
而制造这幻觉的人，除了愿意牺牲自己，拯救莱奥的刺客小姐，还能是谁呢？
“我来了，卡洛琳。”莱奥声音不大，但语气却相当坚定
“莱……莱奥先生……”卡洛琳眼神躲闪，被握住的手腕都在微微地挣扎：“你……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外面……外面的世界更需要你……”
“你……你别再担心我了，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
莱奥低下头，看向她的身体。
下半身已经有一大半被分解成了魂粒子，消散不见，那通常情况下时刻保持着贵族得体笑容的脸蛋，因为疼痛而扭曲。
这样的状态，能称之为过的很好吗？
“我……”卡洛琳又偏偏头。
“你的演技太差了，卡洛琳，那样的幻象不会让我离开这里。”莱奥靠近她：“我来，就是为了带你离开这里。”
“不，我不能和你走，莱奥先生……”卡洛琳闭上眼睛，声音满是梗咽：“这是命运，琉璃小姐给我讲过的……我…我不能走，要是我离开这里，你就会……”
“管他什么命运！”莱奥一把将卡洛琳拉到怀里，搂住她的小脑袋：“我他妈最讨厌的就是命运，走，我们回家！”
“呜呜呜……”
感受着他胸膛的炙热，聆听着他心脏的悸动，卡洛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莱奥先生，我好怕啊，我好怕啊，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呜呜呜，我好痛，好痛，我能够看到我的脚，我的大腿，我的身体一点点分解，呜呜呜。”
“书上不是说，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吗，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一点一点看着自己死去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莱奥先生，我想吃水晶糕，我想看没看过的景色，去没去过的地方，我不想…我不想待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啊，呜呜呜~”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卡洛琳。”莱奥紧紧地抱住她：“我什么都知道的。”
“不，莱奥，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卡洛琳声嘶力竭着，声音沙哑且伴有回声：“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呜呜呜，我根本……呜呜呜，我明明，我明明打定主意，明明下定决心，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啊！”
“我想活着，我想活着啊！”
“但为什么，但为什么，我会不受控制地冲上去，为你挡下那一击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为你而死啊！”
“莱奥，我……我不想让你死，我不想让你死！我绝对，绝对不要让你死啊！莱奥！”
“呜呜呜呜，我……呜呜……”
“我宁愿我死……我也不想让你死啊……”
“我为什么要遇见你啊！”
卡洛琳颤抖着，泪水将莱奥的胸膛浸湿。
她的话语里充斥着矛盾，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这个惨白空间里每一秒钟，卡洛琳都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如果，如果早就知道故事的结局会是这样，如果早就知道与莱奥的相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悲剧。
那她还会选择与莱奥遇见吗？
此刻，再遇到莱奥，卡洛琳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莱奥，就算如此……就算故事的结尾是悲剧……我依然…会选择遇见你。”
她抬起头，脑袋里回想着和莱奥的点点滴滴。
“卡洛琳小姐，你不是工具，我会给你平等的尊重。”
“卡洛琳小姐，要和我做交易吗？”
“卡洛琳小姐，想要来一点水晶糕吗？”
“卡洛琳小姐，额，去地下室的事情，可以稍微等一等。”
“卡洛琳小姐，创造人类不是你想的那样……”
“卡洛琳小姐，我……”
随后，她坚定不移地看着莱奥，歪着头，露出幸福的笑容：“遇见你，真的太棒了。”
莱奥发誓，那是他这辈子看到过的，最幸福的笑容。
“我也是，遇见你，真的太棒了。”莱奥抚摸着她的脑袋。
低下头，二人的唇瓣对撞在一起。
没有第一次的温柔，没有娴熟的吻技。
只有青涩的懵懂，还有仿佛要将对方吞咽下去的渴望。
舌尖咸湿的纠缠，滑腻的晶莹拉扯着丝线，在口腔中发出爱的声响。
就这样，在惨白的空间中，藕断丝连。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秒，又或许是十分钟，两人的唇瓣终于分开，卡洛琳迷离着眼睛，趴在莱奥的胸膛。
泪水将她精致的脸蛋泼洒的像是只小花猫，肆意的哭声像是用自己的生命缠绵。
“呜呜呜，莱奥……呜呜呜，你能来，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很满足了，真的，真的，所以，回去吧，那边…那边的世界，还有人在等你。”
“你不想和我回去吗？”
“我想啊，我当然想啊！我想和你一起，去乡下盖一间房子，就像那些过时的童话书一样，你去耕田，我去织布，我们还可以养两条狗，或者再养一只猫，虽然…虽然这样我就吃不到水晶糕了，但我相信，你的手艺，肯定能做出来比那更好吃的东西。”
“就这样，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没有危险，没有灾难，什么都没有，然后…然后再生下几个孩子，看着他们慢慢长大……嗯，我要都生男孩，嗯，因为女孩子一定会继承我的愚蠢，被别的男孩骗走……”
“然后，然后某一天，我们两个走到湖边，我看着你在湖水里的样子，可以笑着说……”
“哎呀，莱奥，你怎么都这么老，这么丑了？”
“哈哈哈，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的模样肯定很有趣。”
卡洛琳说着说着，笑出声来，她的脸上，不断交织着哭泣与笑容。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说。”莱奥学着她的语气：“卡洛琳，你怎么也又老又丑了?”
“胡说！”卡洛琳小拳头捣在他的胸口：“我……我不可能变丑，我绝对不会变丑！”
“好好好，我的卡洛琳绝对不会变丑。”莱奥笑着，但他的眼眶也已经湿润。
“所以……”卡洛琳伸出手，捧住莱奥的脸颊，死死地看着他，要将他的全部都印在瞳孔之中：“你不要忘记我啊，莱奥先生！”
“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啊！”
“要永远记住我现在的样子，要永远记住……”
“好好好，我会记住的，煽情的话，我们回去再说吧。”莱奥揉着她的脑袋：“我是说真的，我们——”
“莱奥！”卡洛琳却倔强地打断了他的话语，然后猛的推开他的胸膛，后退两步，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提住自己的裙角，转了一个圈。
那是北境贵族的礼仪，那是寓意着求欢的舞蹈。
“莱奥，我美吗？”
“美，你很美。”
“嘿嘿……”卡洛琳笑着：“书上说，爱一个人，就是要和他一起走入婚姻的殿堂，在诸神的祝福下，成为夫妻。”
“但我信仰的暗影之神，似乎和姻缘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就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了……我问你，莱奥，
“你愿意娶我吗？”
她的眼角不断滴着晶莹的泪滴，但脸上却是幸福的笑容。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等到出去之后，我会为你办一个盛大的婚礼，我保证。”莱奥靠近卡洛琳。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谢谢你，莱奥。”卡洛琳继续笑着。
“好了，我们回去吧。”
“……”卡洛琳摇摇头，不舍地看着他：“莱奥，我告诉过你的，我回不去了。”
“哎，情况已经发生变化了，我已经来接你了。”
“我知道你来接我了，可是……”卡洛琳落寞地闭上眼睛：“你带的过路费，不够啊。”
“什么？”莱奥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不可能，吉薇尔从门内得到的力量，足够把你带回去。”
“你忘了……你自己啊，莱奥，你想要离开这扇门，也需要代价。”
“你说……什么……”莱奥的瞳孔慢慢睁大，接着他猛地扭过头。
那门扉上一直不悲不喜的巨大眼球，朝他露出了戏谑的笑意。
“进入这个空间之后，我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但同样的，我也得到了曾经的我看不到的知识。”卡洛琳走近莱奥，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胸膛：“所以，我知道的，我和你，只有一个人能离开这个空间。”
“不，该死的，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莱奥慌了神自言自语，大脑飞速地运转。
“已经没有办法了，莱奥。”卡洛琳抱紧他：“谢谢你来这里，能够…能够和你好好道别，真的…真的太幸运了。”
“能够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真的太幸运了。”
“卡洛琳，你听我讲，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
“莱奥，你记住。”卡洛琳没有理会他，轻声的诉说着：“我是看到命运之后，仍然选择了救你，那不是命运的选择，那是我卡洛琳自己的选择！”
“卡洛琳……”
“莱奥，我爱你，我爱你！”卡洛琳大喊着：“我已经明白了什么是爱，所以，我这一生就这样了，但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无论你是谁，无论你跑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你是我的，你一定是我的！”
“莱奥，你给我记住，记住我的脸，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永远都不要忘记！这是你欠我的，这是你欠我的！”
说着，她松开了抱着莱奥的手，猛地往他胸膛一推。
一股巨力传来。
失重感让莱奥朝着那扇门飞驰，他在不足一秒的时间，就已经飞出了门外。
“该死的，卡洛琳！”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猛地拉扯住门框，让自己还有一只手停留在门内，整个身体都悬浮在半空中。
巨大的斥力想要把他扔出门外。
他死死地盯着卡洛琳，嘶吼着。
“哈哈哈哈哈，有趣，真的有趣啊，莱奥！”
门外，吉薇尔的身躯开始分解成一颗一颗的粒子，她作为代价，成为了莱奥在两界穿行的过路费。
这就意味着，仪式即将完成。
“该死的，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让你死去！”莱奥大吼着，拼命将另外一只手也塞入门内，想要重新走进去。
可他那门内的双手，却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消散为粒子。
一笔路费，只能带走一个人。
这是门的规则。
“哎呀呀，付出了这么多，你又得到了什么呢？你什么都做不到，莱奥，你什么都做不到！”
“哈哈哈哈，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看着你最最心爱的卡洛琳死去吧，哈哈哈！”
吉薇尔笑着，肆意地笑着。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你给我闭嘴，该死的混蛋！”莱奥瞪向她，【愚者之瞳】直接亮起。
“啊……啊……”吉薇尔哑然失声，再也发出不了任何的声音。
“不，不能就这么停下，不能就这样让你离开！”
手掌在一点点分解成粒子，莱奥大脑飞速运转着，想要找到拯救她的机会。
但却只有一片空白。
他想不到任何拯救卡洛琳的可能。
卡洛琳站在门内，悠悠地看着莱奥，朝他露出幸福的笑容，接着扭头走向惨白空间的深处。
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
就到此为止了吗？就到此为止了吗？该死的，该死！
就在这时，呢喃声在莱奥的耳边响起。
那呢喃中的声音是他第一次遇见卡洛琳时，看到的信息。
【卡洛琳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无瑕的处女，她的过往与记忆都潜藏在虚无之中。】
【如果你能够让她堕落，她的命运会发生新的改变。】
【此刻，卡洛琳理解了爱，她从误入歧路的处女，堕落为理解了爱的魔女。】
【她的命运发生改变。】
【尘封于命运之子体内的力量在此刻完全解封。】
【第五纪，黎明帝国1024年，真理之门。流淌着恶魔血液的魔女理解了爱，拥有了爱，临终时刻的呓语，让她知晓自己在爱人心中的地位，无法相见的遗憾让她渴求下一次重来，于是，她展露出真实的面貌，命运的齿轮在此刻转向。】
【异乡人，你为她撕碎命运，她为你谱写诗章。】
【一切都还有转机。】
“转机……”莱奥朝门内窥探。
恶魔的双角在卡洛琳的头顶长出，紧接着是翅膀和尾巴。
粒子化的趋势突然停止，她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莱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