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朱砂

  唇瓣抿的更紧,眼中倒是透出了几分不服气。

  “不是我不乖,是师傅严苛。”

  说着一把挣脱了朝瑾的手,不肯再将手给他把玩。

  小性子使得安静,除了别扭的偏过脸,收回手,倒也没再说什么。

  葱白细嫩的手指拢起了叠叠垂落的宽袖衫,欲要倾身去勾桌上砚台,看的朝瑾没忍住发了笑。

  握住了从眼前横过的一截皓腕,

  “想偷懒还装模作样。”

  写惯了一手好字的人会不知研墨不便穿宽袖衫吗?

  被拆穿了长鱼姣还不满,漂亮的眼儿横了他一记。

  知道就知道,说出来干什么。

  昨日说要侍墨是真心的,晨起犯懒也是真。

  既然朝瑾看透了,长鱼姣也不想为难自己,眉眼一压,

  “困。”

  “你啊。”

  到底事务繁忙,朝瑾倒也不想为难这只口是心非还爱躲懒的狐儿,

  “白榆,添椅。”

  等在朝瑾身侧添了椅子,长鱼姣迟疑的看了朝瑾一眼。

  “怎么,站着舒坦舍不得落座?”

  慵懒多情的桃花眼往长鱼姣身上挑了眼,等到长鱼姣乖乖落座,又随手抽了本《山海经注释》丢给她。

  “看吧。”

  言罢朝瑾便不再看长鱼姣,专心处理起政务来。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是迷人,长鱼姣此刻看着眉目冷清下,专注批阅奏折的朝瑾还真生出了几分恍惚。

  乾正宫不爱留后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在她的预想中,如朝瑾这样风流惜花之人,发现她困倦不乐意研墨,大抵会与她调笑两声,再将她遣走。

  如今这样给她按个椅子在身侧,又丢本书给她的场景,倒是和她所有的预想背道而驰。

  难得的正经。

  柳眉轻挑,长鱼姣也懒了骨头,闲闲歪在椅子上捧起书。

  不知过了多久,朝瑾揉了揉眉心,秋日天干,抬手正要端起茶盏,守在一旁的白榆还没来得及吱声,纤长微凉的指尖先搭上了朝瑾的手腕,

  “让白公公再沏一盏来。”

  朝瑾不由的看了长鱼姣一眼,发现长鱼姣眼神倒是没往他这儿瞥一眼,自顾自的翻着书。

  宽袖衫风流落拓,她抬手便露出一截莹白腕骨,

  “怎么不带玉镯。”

  长鱼姣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才回过神听见了朝瑾的问话,将手中书册合上抵在膝上,抬眼看向自己仍旧搭在朝瑾腕间的手。

  “忘了吧。”

  说着晃了晃空荡荡的手腕,眼中显出一份笑意,

  “昨日想着研墨。便摘了。”

  说这话时,长鱼姣明显是在为自己辩解,她才不是一开始就想偷懒,真是起早了才倦怠。

  朝瑾听出了她的意思,短促的笑了声,没说信还是不信。

  只是这截手腕没被长鱼姣收回,落在了朝瑾温热的大掌中。

  也不知朝瑾觉不觉得别扭,一手摩挲着她的手腕,一手提笔批注,当真不嫌麻烦吗?

  不过长鱼姣也不会在这样惬意静好的氛围中,故意做些不利于自己的事。

  今日,她在乾正宫待的越久,旁人对她的忌惮就会越深。

  她一贯了解自己,虚荣至极,最爱看人将令旁人羡艳的东西捧到她跟前。

  她喜欢,声势浩大独一无二的偏爱。

  偏偏她厌倦了祈求,即便她要演,也不想再演痴心天真的姑娘,祈求旁人的怜惜。

  藏下眼中暗色,在白榆奉了新茶进来时,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嘴,

  “皇上,茶。”

  朝瑾本已搁笔准备抬手的动作一顿,他在这儿伏案批折子,她怎么就能清闲?

  眉尾一扬,整个儿人往后倚了倚,恣意邪气的笑意重新展露,

  “姣姣,喂朕。”

  长鱼姣漂亮的狐狸眼因为惊讶睁圆了些,竟显得有几分可爱。

  朝瑾见状越发想逗她,摩挲着手心下细腻的皓腕,声音沉沉压下,复又说了一次,

  “姣姣,喂朕。”

  长鱼姣霎时红了耳垂,其后薄红飞上脸颊。

  朝瑾像是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

  寻常人多少脸红,她倒是先从耳根泛起羞,可见是个耳根子软的。

  灼热的视线视线落在了莹莹可爱的薄红耳垂上,

  “还疼吗?”

  长鱼姣稍一侧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朝瑾,朝瑾只是抬了抬下巴,视线照旧落在长鱼姣耳处。

  “忘了。”

  “呵。”

  又是忘了。

  朝瑾一时分不清,长鱼姣究竟是不愿为他费心装扮还是当真,如此随性。

  心里莫名生出一点郁气,说出的话就显出几分尖锐,

  “倒是没忘发上钗。”

  长鱼姣的目光越发疑惑起来。

  她今日取的簪子清新可爱,银簪素净其下的扇形蝶贝,蝶贝下方缀着几颗轻快的粉珍珠。

  和她这一身丁香色宽袖衫极为相称,又因为蝶贝粉珍珠透出几分她身上不常见的轻快。

  望了朝瑾一会儿,发现他笑不及眼底,长鱼姣也有了几分不耐,没有去挣扎将自己的手腕收回,只是冷冷淡淡的转头。

  钗下摇晃的粉珍珠随着墨发划出一道优美轻快的曲线。

  “你送的,往后不戴了。”

  朝瑾一愣,恍惚才想起那日他具是挑了些玉簪玉镯给长鱼姣,觉得她清冷出尘,适合配玉。

  只在偶然一瞥间,发现日光下透出灵动光彩的蝶贝,才鬼使神差添了这么一支,格格不入的发钗。

  心里突然生出隐秘的欢愉。

  朝瑾暂且没有心神去分辨这抹欢愉为何而生。

  只是倾身靠近了长鱼姣,带着点哄的慵懒语气,

  “姣姣,这只钗是朕特意选的。”

  长鱼姣没有回头,也没有搭理朝瑾,只是纤长的眼睫如轻盈的蝴蝶颤了颤。

  “姣姣看出来了?”

  “朕与姣姣果真是,心有灵犀。”

  这一句好像终于让长鱼姣忍不住了,侧头看向朝瑾,

  “一色的玉饰,一眼就知它最特别。”

  眼里的波光被不解风情的长鱼姣打散,朝瑾好笑的靠回椅中。

  他到底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每每与她调笑都被打断,总让人生出点不愉。

  “姣姣不喜欢玉饰?”

  声音稍有寡淡,但若回身看朝瑾的表情,定然瞧不出他的丁点不愉。

  这一回长鱼姣倒是抽回了自己的手腕,顺手取了朝瑾批折子的朱笔,反手往莹白可爱的耳垂一点。

  浓稠的朱砂聚在长鱼姣耳垂,像是从她清冷骨肉生出的妖异繁花。

  自然上翘的眼尾就着半偏头的姿势,只将一双狐狸眼最妩媚多情的部分连同耳坠朱砂,印进朝瑾眼中。

  “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