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长鱼姣,朕受伤了

  颇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眼前就被递上了一盏清茶。

  素白的指尖垫在瓷白泛着光泽的杯盏边缘,清澈的茶水蜿蜒起几缕轻烟。

  再寻常不过的一盏清茶罢了,也在长鱼姣掌心透出一股琼浆玉液的难得。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芊芊素手的主人,正托着香腮,掀开了车帘一角,也不知车外何等风景勾了她的心,叫她不肯开恩送他一眼。

  温热的清茶入喉,迅速冲淡了方才因为蜜饯果子堆在喉间甜腻,连波澜起伏的心情都连带着平和。

  将茶盏搁置一旁,朝瑾想了想,剥了荔枝,就着果汁丰盈的荔枝送到长鱼姣唇角的动作,朝瑾状似不经意的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长鱼姣似笑非笑的睨了朝瑾一眼,突然问道,

  “旁人都能吃这荔枝吗?”

  这一眼睨的漂亮极了,穿过车窗而来的零星薄雪贴在眼尾,纤长卷翘的羽睫震颤中,又将那雪消融,化成小小一颗晶莹的水珠。

  妩媚又可怜,偏她眼神骄傲轻蔑,很是看不上他这对旁人也曾有过的温柔举动。

  被蛊惑的瞬间,朝瑾又生出几分为难。

  逢场作戏的恩赏他信手拈来,可眼前人是喜欢他又不肯说的骄傲小狐儿,是他心动怜惜的小狐儿。

  斟酌再三,浅灰色的桃花眼泛出无限柔情,将荔枝喂进长鱼姣口中,复又将矜贵的,印玺朱批的手,掌心朝上摊平,

  “姣姣,朕可不曾如此伺候旁人。”

  口中的荔枝清甜,叫人舌尖都渗出了蜜意。

  长鱼姣听说过,有那王公贵族骄奢淫逸到了极致。

  会在府中豢养娇美女子,不做他用,只做,美人盂。

  让朝瑾纡尊降贵到去做美人盂倒是妄想,只他肯用手接她唇间的荔枝核,亦是长鱼姣未曾想到。

  一句喜欢而已,于他而言竟是这般在意?

  长鱼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避开了朝瑾放在眼前的摊平的手掌,从嘴角抿到唇间。

  带着荔枝的清甜和长鱼姣周身独有的冷香,朝瑾脑中有一时的放空。

  比之长鱼姣,对那贵族的陋习他只会所知更深,长鱼姣俯身吻来,朝瑾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便是--她想叫他做一回美人盂。

  短暂的抗拒后,在鼻尖萦绕的馨香中,朝瑾忽然觉得,容她一次顽劣也无妨。

  可直到朝瑾颓然的闭上眼,松了牙关,长鱼姣又在瞬间退开了身。

  随着一旁小叠“叮”的一声,朝瑾诧异的睁眼,小叠上正是一颗荔枝核。

  “我可没有那样作贱人的癖好。”

  对上长鱼姣眼中的得意与狡猾,朝瑾还有什么不懂的?

  坏心的小狐儿故意耍他玩儿呢。

  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被这一遭起落整的全无脾气,

  “姣姣,你就是想为难朕。”

  长鱼姣并不回应,只是点了点荔枝,懒着声调,不疾不徐的开口,

  “不错。”

  得,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朝瑾认命的将一叠荔枝扒拉到自己跟前,一颗一颗的剥开。

  待一整叠荔枝都褪去了外壳,露出饱满丰盈的果肉,朝瑾才将其推到长鱼姣跟前,

  “一叠子荔枝,旁人可消受不起。”

  长鱼姣有时觉得朝瑾实在幼稚,每每做出一丁点的特别,都要将其扩大了来讨好。

  漫不经心的抬手,在朝瑾摊开的因为剥荔枝而泛出淡淡红色的指尖,挨个捏了捏,

  “谢礼。”

  这谢礼可真敷衍,不仅敷衍还随意的很。

  但看着长鱼姣毫不客气的将一盘子荔枝划拉到跟前,看着辇外风光,惬意的吃着荔枝一点,朝瑾又忽然笑了起来。

  “柴溪火软蛮毡暖,我与……狐儿不出门。”

  长鱼姣听了也跟着轻轻笑起,

  “狐儿,是那只狐儿,玉腰奴还是金翼使?”

  看着狭促的长鱼姣,朝瑾一把将人拉进怀中,

  “非那两只蠢狐狸,是朕怀中最狡猾的小狐儿。”

  长鱼姣美眸一横,

  “往常总听你把那玉腰奴如何宝贝,眼下看果真是喜新厌旧的坏人,放开些,不爱与你这样的风流浪子玩儿。”

  朝瑾听到这样直白的控诉,颇有些哭笑不得,

  “风流浪子?不与朕玩儿?将朕当你的小宠了,不与朕玩?”

  长鱼姣瞥了朝瑾一眼,旋即扁了扁嘴,

  “那你说,你喜欢哪只狐儿?”

  朝瑾抿唇,私心里千万只蠢狐狸也比不上眼前这一只灵动精怪的小狐儿不是?

  可又实在不愿长鱼姣心中,他就是个喜新厌旧的风流浪子,几番纠结下,只得抿唇叹道,

  “玉腰奴,朕喜欢玉腰奴还不成吗!”

  本以为这样长鱼姣总该满意,却不料清冷漂亮的小狐儿说甩脸子就甩脸子。

  胆大到直接推了御辇车门,一跃而下!

  惊动抬轿众人纷纷愣怔不敢动,只因其后皇上也跟着一跃而下。

  朝瑾从没有对长鱼姣如此沉过脸,一声呵斥还没出口,就被长鱼姣轻哼一声转身就走的动作,整了个没理儿。

  尤其转身前那一眼满满的控诉,更是让朝瑾觉得使她大胆跳辇,是他逼迫一般!

  双膝还疼着,昨夜离开坤宁宫回了乾正宫,掀开衣袍一看,两团硕大难堪的淤青,其上甚至有隐隐的血痕。

  方才这一跳,又扯动了膝上的伤,在长鱼姣身后偷偷龇牙吸了口气,方才快步追上了长鱼姣。

  “长鱼姣,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什么脾气,半点不合心意就甩脸子,甩脸子甩就是,他何曾为了这和她置气。

  可从御辇跳下,一个不好跌了摔了,心疼的还不是他?

  长鱼姣并不理会朝瑾,将孔雀锦锦裘上的兜帽一戴,全然的不想听朝瑾说话的架势。

  这般模样看得朝瑾心里一团火噌的燃起!

  死死盯着长鱼姣的背影许久,才抿着唇在原地停下脚步。

  预想中的呵斥质问,在出口的一瞬间却是成了,

  “长鱼姣,朕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