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任性

  小凡子招了招手,让小太监将第一盘玉石送近了些。

  长鱼姣方才看仔细了她点的那一块,蓝色玉石中墨痕如花般散开,秀丽迷幻。

  小凡子说,

  “小主好眼力,这是蓝水飘花,做成玉镯最是相称。”

  长鱼姣细细打量一眼,蓝色纯正淡雅,飘花灵动秀丽,确实极美。

  抬手取过狼毫,沾上朱砂的一刻,长鱼姣忽然想到了去年选秀。

  轮到她时,朝瑾已经离开,雍容端庄的皇后,明艳华丽的明贵妃,各自执笔,点过朱砂,在她们这些秀女的名单上或勾或划。

  一笔定生死。

  而她们不过是些,活着的喘息着的漂亮货物。

  原来是这种感觉。

  抬眼看着下首数不尽没叫她过眼待选的珍宝,长鱼姣突然生出一点厌烦。

  “没劲儿。”

  小凡子在一旁听的真真的,捧着玉石上前的小太监也震惊的失了分寸,抬头看向长鱼姣。

  这么多宝贝任由挑选,长鱼美人说,没劲儿?

  小太监觉得他该扇自己两耳光,这么荒唐的幻觉都能出现。

  长鱼姣不知小凡子等人心里的想法,只将提起的毛笔再度按入朱砂中,等笔尖吸满了红色,方才抬手随意的划过。

  点点红色散漫如落英缤纷,飘飘洒洒泼在下首抬来的珍宝上,长鱼姣将笔一搁,半阖眼轻笑一声,

  “你可以交差了。”

  端的潇洒风流,竟是再没看这些令人侧目的宝贝一眼。

  小凡子心中惊了又惊,就是给明贵妃的赏,皇上也没这么用心过。

  前头几次三番没讨好,皇上干脆命人将各式珍宝取出,叫送到携芳阁供长鱼美人挑选,为得就是对长鱼小主的喜好有个底气。

  可这,这......

  几番犹豫,小凡子将腰弯的更低,

  “美人主子,您,发发慈悲,不妨告诉奴才,可是奴才等,有何不周?”

  小凡子看来,面对这样的盛宠,就算不是欣喜若狂,总该有几分喜色难藏才是。

  长鱼姣抬手点了点下方沾了朱砂的珍玩,

  “他让我选,我让天选,岂不更妙?”

  小凡子心里一苦,只想抱着长鱼小主的腿哭。

  谁不知道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天选?等皇上倚着天选之物送赏到携芳阁,谁知道能得长鱼小主一个笑还是一个恼。

  苦恼的挠了挠头,小凡子苦着张脸。

  继白榆之后,携芳阁又送走了一位志得意满来,愁眉苦脸走的御前伺候。

  白露跟在长鱼姣身旁最近,敏锐的察觉小主情绪不对。

  思索着将旁人屏退。

  “小主心情不好?”

  白露半跪在长鱼姣下首,托了一小叠千层糕。

  霜白清新的千层糕藏了四五种滋味,每一口咬下你都不知是甜是咸。

  “你呢,没想过我会读《别赋》?”

  白露喉间一紧,眼眶不自觉的发酸。

  她当初见到的小主,十二三的年纪,比她十岁的妹妹还要瘦弱。

  在长鱼家的这几年,除了养病吃药,她和小主接触不多。

  真正有几分感情是在那艘晃晃悠悠的船上。

  有秦大人,有她。

  “小主,您答应过的,要让明贵妃,血债血偿。”

  长鱼姣眼睫微垂,看着半跪在自己身边神情忧伤的白露。

  她该知道此刻说什么话才讨喜,却依旧要说这样的话来刺人的心。

  微凉的指尖滑过白露面颊,落在她的酒窝上,戳了戳,

  “好阿露,你一点也不可爱。”

  白露抿了抿唇,她本想安慰小主,可一想到小姐,她天真烂漫的小姐,倒在血泊中,因为疼痛抽搐的娇小身躯。

  “小主,白露不需要可爱。”

  她要提醒小主,不要任性,要尽快笼络圣心,为小姐报仇。

  不管小主想不想听她的劝诫。

  长鱼姣没有白露想象中的伤心。

  白露越是清醒,她利用的才越轻松。

  她在后宫需要弱点,这个弱点要足够弱。

  她还需要一个人,让朝瑾嫉妒。

  嫉妒是最能令人头脑发昏的情绪。

  在宫里要是找个情郎让朝瑾吃醋,那和自杀也没区别了。

  为了白露,她已经让朝瑾吃了好几次瘪,再来几次。

  长鱼姣唇角弯了弯,可没人规定,男人只会吃男人的醋。

  落在白露颊边的指尖越发轻柔,长鱼姣眼里泛着波光,

  “好阿露,你等着看便是。”

  起身入内,没让白露跟着伺候,换了小满夏至进屋,白露也不知为何,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旋即又安慰自己。

  她没做错。

  老爷说了,小主受了长鱼家的恩,就要替长鱼家报仇。

  她要守在小主身边,她不会背叛小主,却不能忘记提醒小主,要替长鱼家报仇!

  月色皎皎,落在白露晦暗不明的面庞,也照亮满脸为难的小凡子。

  回到乾正宫,苦着张脸,命人将宝贝们抬进屋。

  朝瑾正在扶手椅上叠着双腿,揉膝上眯着眼惬意慵懒的玉腰奴。

  赤红的毛发柔顺光滑,叫人流连忘返。

  看见小凡子,朝瑾稍抬眼,示意白榆去做记录。

  却不妨看见小凡子苦哈哈的跪了下来。

  眉心稍皱,

  “她一样不喜欢?”

  “回皇上,长鱼美人她,她说,不若按天意选。”

  说着叫人将托盘箱子往朝瑾跟前送,朝瑾微一探身便看见了送去携芳阁的珍宝上洋洋洒洒落下的朱砂。

  散漫随意的分布在一件件光华万丈的器物上,朝瑾甚至能想象出,她是如何将狼毫按近朱砂,吸满饱满的红色,抬手挥洒时,眼里定是慵懒,或许,连身子都是懒在圈椅中。

  宽袖衫会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滑落,露出欺霜赛雪的一截小臂。

  啧。

  “白榆,她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白榆已经在一旁被长鱼小主的任性震惊的呆愣,陡然听得皇上问话,竟是下意识回了声,

  “任性。”

  任性?

  朝瑾颇有兴味的重复着这个评价。

  推了推膝上的玉腰奴,起身后,妩媚恣意的玉腰奴一个转身,又跳回了扶手椅。

  压根不在意朝瑾想要做什么,自顾自用它那条漂亮蓬松的大尾巴将自己圈起,只露出一双独一无二的眼,随意的扫过眼前景象。

  朝瑾起身后看着玉腰奴的动作许久,直到玉腰奴眼神飘忽着四处扫才轻笑一声。

  真是像了十成。

  “白榆,朕记得西部上贡了几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