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华觉得自从陈悄然来了以后,她的霉运也就跟着来了,不是被倒一身鸡屎就是被泼一身水,要不然就是莫名其妙的摔在鸡舍的门槛上,疼得三天下不了地。她觉得自己和陈悄然一定是八字不合,对方就是专门来克她的。
陈悄然为了将死肧蛋和盐水鸡运出去,自然要将王春华这个碍事的给弄走,每周变着花样让她倒霉,也是一种乐趣。
转眼三个月过去,她带着弟弟陈志捷在青市走街串巷兜售死肧蛋和盐水鸡,从盛夏一直卖到入秋,虽然辛苦,但是的确赚了不少钱。那些鸡在陈悄然和谢果儿的精心伺候下长势明显,成鸡的出笼率提高了一大截,连肉联厂的人都惊讶不已。
成鸡多了,下的蛋也多,死肧蛋和“先天不良”鸡的比例也跟着高了,每个月能赚的钱也更多。悄然算了一下帐,三个月的时间,她就赚了近四百块钱,这让她做梦都能笑醒。
这周末按原定计划要去青市,但是陈志捷因为要去外婆家送东西来不了,而悄然又不愿意自己拎着一堆东西坐车,所以这周就没出门。
悄然正在打扫鸡舍的时候,谢果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外面来了好些人,连王支书也来了,说是县里的检疫局要查我们鸡厂。”
“你先别慌,我去会会他们,你抄小路去找赵队长,让他赶紧回来。”
“好。”
陈悄然暗自琢磨,县里的检疫局一定是王支书叫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些死肧蛋和盐水鸡。赵大民这会儿还在生产队,他们是算准了时间来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手。
悄然深吸了一口,出门迎敌。
鸡舍外呼啦啦来了好些人,为首的是个戴红袖章的高个男人,长得尖嘴猴腮,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红袖章”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长得跟王春华有几分相似,想来就是村支书了。后头还跟着几个年轻人,估计是打下手的。看来今天这关怕是不好过。
“红袖章”扫了一眼鸡舍,问:“这里的负责人是谁?”
陈悄然不慌不忙地道:“鸡场的负责人是赵大民队长,他现在人在生产队,我已经让人去叫他了。”
“红袖章”拿出一本证件,道:“我们是县检疫局的,前几天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养鸡场的鸡得了瘟病,我们现在要进去检查一下。”说完就指挥手下的人进鸡舍。
悄然拦在鸡舍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红袖章”瞪眼道:“你想妨碍我们工作?”
悄然正色道:“当然不是,只是你们说要来我们这检查,相关的手续齐全吗?有正式的文件吗?拿来我看看。”
“我刚刚不是给你看过证件了吗,还要什么手续文件。”
“我们鸡厂的鸡定期都有做检疫,要是有问题早就发现了,你们现在突然要查,谁知道是不是别有居心。”
“你这个女同志简直胡搅蛮缠,快点让开,别妨碍我们工作。”
“不让,除非你们能拿出正规的检疫文件,否则今天谁也别想进鸡舍的门。”
陈悄然是在拖延时间等赵大民,她的级别太低只能挡得了一时,要应付这些人还是要靠赵大民。
双方扯皮,“红袖章”脸色已经不耐烦了,用眼神示意手下的人冲进鸡舍,就在这个时候赵大民满头大汗地赶来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
悄然松了一口气。
刚才做哑巴状的王支书这会儿开口了,“赵队长,这是县防疫局的陈国福同志,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养鸡场发生了鸡瘟,想来检查一下。”
赵大民眉头一紧,“我们这的鸡每个月都有定期检查,而且肉联厂的人来拿鸡时也会再检查一遍,没发现哪些鸡得了鸡瘟阿?”
陈国福不耐地道:“别废话,你让你的人让开,有没有鸡瘟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旗鼓难下,看来不让他们进去检查,今天这关怕是过不去了。
“悄然你让他们进去查,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的事就是没有,不怕查。”
赵大民放话了,悄然只好让开大门放他们进去。陈国福冷哼一声,带着手下的人进了鸡舍。
“都仔细着点,看看哪些鸡得了瘟病。”
陈国福嘴里说着要检查鸡,眼睛却在四处乱飘,看见房梁上挂着的盐水鸡,眼睛猛然一亮。
“那上头挂着的是什么?”
赵大民解释道:“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小鸡,我们把这些鸡煮熟风干以后拌在饲料里喂给鸡吃。”
“胡闹!哪有鸡吃鸡的道理,你们简直是在瞎胡闹,把那些鸡都给我拿下来,我要带回去当证据。”
谢果儿哆嗦着看县检疫局的人把那些盐水鸡一只只拎下来,悄然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别怕,有事我来抗,不会牵连到你。”
谢果儿心中一暖,慢慢也镇定下来,“他们……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八成是冲着盐水鸡和死肧蛋来的,这事儿和王支书脱不了干系,王春华这几个月没拿到咱们的把柄,这是等不急亲自出手了。”
拿了盐水鸡,检疫局的人又从鸡窝后面找到了死肧蛋,陈国福阴阴地道:“把这些都带回去,好好检查检查,你们喂鸡吃这些东西,要是因此得了瘟病,你们全得受处分!”
“赵队长,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国福手底下的人抓了几只长势不好的小鸡,假模假样地当做证据,连同收缴来的死肧蛋和盐水鸡,还有赵大民一起,都带回了县检疫局。
鸡场里只剩下谢果儿和陈悄然。谢果儿见赵大民被带走瞬间慌了神,“悄然,赵队长都被带走了,这下我们要怎么办?”
“别慌,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赵队长不知道我们私下卖鸡蛋的事,不会把我们两个说出去。至于鸡瘟更是没影的事,用死肧蛋和盐水鸡当饲料,虽然没有哪上说行,但也没说不行,他们没有证据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放心吧。”
悄然这话只是为了安抚谢果儿,谢果儿心理素质不好,要是不能把她安抚住,都不用等检疫局的人传唤,说不定自己就自首了。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她,所以必须由她解决。悄然快速地在脑子里把刚才的事过了一遍,检疫局的人必然是王支书找来的,借口是她们用死肧蛋和盐水鸡当饲料导致了鸡瘟。
鸡瘟自然是没有的,但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事,只要有心就能做。王支书想借陈国福的手栽赃嫁祸赵大民,等赵大民被挤兑走之后,那鸡厂还不是他王支书说的算。真是借刀杀人的好手段,这个王支书可比他那个没脑子的闺女难对付多了。
时间不等人,她必须马上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要想对付陈国福,只能找他的上级,县里不行,她就去市里。
安抚完谢果儿,悄然马不停蹄地坐车去市里,结果却在市检疫局那里吃了闭门羹。人家说冒西村的养鸡场归县里管,让她回去找县检疫局,他们不能跨级处理。
悄然无语,就是县检疫局的人要整他们,她还去自投罗网吗?
悄然气得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石子“咕噜噜”滚到一旁的报刊亭,报刊摊上放着许多报纸,悄然扫了一眼,发现市报的头版有一条农科院的新闻。
她拿起来细看,上面写着省农科院专家组明天将来市里指导工作。随队人员的名单里,悄然看到了一个老熟人,李德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怎么忘了李德清了,人家可是农科院的研究员,要是他能帮忙说一句话,可比她到处求人有用多了。
要找人帮忙得先做些准备,她连夜赶制了一面锦旗,上面写着:
专业高效攻坚克难
情系农村造福人民
第二天,悄然带着做好的锦旗来到市农业局的门口。报纸上说了,今天省农科院的人会在市农业局这开一场座谈会,她守在这儿一定能等到李德清。
在农业局门口站了一个多钟头,里面突然呼啦啦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地中海”男人,看样子是个领导,估计是来门口迎接农科院专家的。
不一会儿,从远处驶来一辆解放牌轿车,停在农业局大门口。从车里下来几个人,陈悄然眼尖地看到了李德清。
“地中海”殷勤地走上前握手,“辛苦了,欢迎各位专家莅临我市指导。”
“周副市长您太客气了。”
原来这个地中海是个副市长。
“哪里的话,你们能来我们这指导工作是我们的荣信,里面都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悄然拿着锦旗就冲过去,边挥手边喊:“李德清同志!李德清同志!”
李德清本来默默跟在人群后头,猛然听见有人喊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悄然就挤过人群来到他跟前。
“你是?”
“你忘了吗?我是冒西村养鸡厂的,三个月前我去农科院找过你,当时你提出的宝贵建议可帮了我们养鸡厂大忙了。”
“哦,原来是你啊。”李德清这才缓过神来,记起了陈悄然。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听取了你的建议,在饲料里添加了维生素B2,之后鸡的长势好了很多,成鸡的出笼率大大提升,我们赵队长为了感谢你的帮助,让我给你送一面锦旗来。”说完“哗啦”一下展开了锦旗。
李德清生平第一次有人送他锦旗,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的,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这个……真不用这么客气,只不过是一点小建议罢了。”
悄然笑着道:“对您来说只是一点小建议,对我们养鸡厂来说那是解决了天大的难题了,您就收下吧。”
李德清不知道这锦旗是该收还是不该收,正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前面人的注意。
悄然在心里暗自微笑,鱼终于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