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夜(下)

  增加了两个便携炭包,盖上满满的枯枝燃起一堆篝火,三根粗壮树干架起的支架上,挂着五个行军锅,锅里雪白的筒骨汤咕嘟嘟冒着气泡,翻滚着各色蔬菜,黑鸟插上最后两根穿着肋排的铁钎,继续拆开脱水蔬菜包往锅里倒,金黄色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危险的荒野扎营硬是搞成了篝火晚会,老刀心里充斥着不真实的感觉,看了眼始作俑者——陈一贯正卧佛似的躺在篝火旁,开着功放看综艺节目,时不时哈哈笑出声来,巨蛋不停翻转着肋排防止焦糊,小鹿雀跃着绕着篝火跳舞,一只手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胖子让他跟上脚步节奏,黑鸟倒完蔬菜正用一个大铁盆腌制肋排,往自热米饭里倒水,抬起头来擦汗时,碰到了自己脸上正方形的淤青,忍不住拉了一下嘴角,其他队员,擦武器的擦武器,尝咸淡的尝咸淡,连放哨的散华也在头车里翘起了腿躺在副驾驶座位上,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拓荒小队是荒野的常客,知道这里虽然充斥着新物种,但是数量在几十年前逐渐稳定,末世前的各种野生动物在野外生存,数量甚至比灾变前更多了些,所以打到野物并不奇怪,就是有些惊叹陈一贯的运气。光说打死一只野猪在场除了胖子以外应该都能做到,可是出去十几分钟就能碰到一只大家伙实在是太幸运了,而且野猪一般是群居动物,竟然碰到的还是一只落单的。

  只有胖子知道陈大佬拉着他跑出去几百米,就左臂化液给他原地画了个圈让他不要动,然后像是知道哪里有猎物一般往前冲去,不一会儿就拎着这只野猪的鼻子回来了,十几分钟有一半时间是胖子实在太弱,拎着两只猪腿走走停停用掉的。两座山开外的一窝大大小小的野猪也在一个山洞里面相互挤着,瑟瑟发抖。太可怕了,一家人正开开心心地蹭树呢,忽然一个人从天而降咚地一声把他们都弹飞了,大家长被按在地上当时就不行了,它们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抓着大家长的鼻子一蹬脚蹦得没影了。

  肉烤好了,黑鸟谄媚地拿着一块烤得金黄滴油的最好部位来到陈一贯面前:“陈哥,肉烤好了,您尝尝。”陈一贯坐起身来单手接过,另一只手顺便把手机塞进口袋,撕咬了一长条的肉,吧唧吧唧吃了起来,含糊道:“味道不错,给我盛碗汤。”黑鸟马上屁颠屁颠跑回去,用新的行军锅打了两勺汤,挑了一根肉多髓满的筒骨给陈一贯拿来,众队员见状也纷纷开吃,小鹿蹦蹦跳跳到老刀边上问:“队长,能放音乐不?”回应她的是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小鹿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撅着嘴连着推开两次巨蛋递来的烤肉,最后才接过来吃了一口,两只眼睛瞬间眯得弯成了月牙,真好吃。

  拓荒小队荒野烤野味的经验还是有的,老刀倒是不太紧张,只是催促大家快点吃,任务刚刚开始,要持久作战,养精蓄锐非常重要。大家把肉和汤吃得一干二净,相互搭把手灭了篝火,把骨头埋进灰烬里,各自回到了车上。车辆中间的区域,除了小鹿铺了一个角落的床铺还没有其他东西,队员们都坐着没动,看向陈一贯。陈一贯也不矫情,拿着背包随便挑了个地方躺下,把包当成枕头,戴着耳机刷起了手机,众队员见状也纷纷进来躺下,胖子抱着绒毛兔躺在了陈一贯身后靠着他的背,被一脚踹走,又瑟瑟缩缩地滚回来,在不接触陈大佬的情况下靠着他睡下。

  车辆的灯熄灭了,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值班的散华看着中控上的红外监控,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只有一公里外的一棵巨树在监控里像火炬般耀眼,这是和块融合的表现。车阵营地内,胖子开始还时不时找点话说,表示自己心里慌睡不着,没多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声,陈一贯站起身来,身边的拓荒小队队员立刻警觉,他也没在意,把手机插回车里充电就回来睡觉了,关门之前他深深看了一眼车外深邃的黑暗,那是巨树所在的位置。

  夜渐渐深了,荒野上充满了喧闹的虫鸣,到点的散华叫起了换班的沙王,接替他继续值岗,沙王睡眼惺忪地坐进头车,打了个烤肉味的嗝,瞄了一眼中控屏幕,对屏幕里的巨树产生了兴趣,转头看了看巨树所在的方位,只见一些零星草木和虫豸透出的莹莹微光下,一个高大黑暗的树影矗立在那里。“好家伙,这得百十米高吧?”他没有看到巨树面向车队这边的树干顶部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然后树皮一阵细密的鼓起,几十只小眼睛也密密麻麻地张开,盯着四车围成的营地,轻轻晃动粗大的枝条,无数小虫簌簌落下,朝着营地的方向席卷而来。

  喧闹的虫鸣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般忽然消失不见,沙王猛地抬起头来,红外监控中并无异样,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沙沙声”。沙王知道事情不太对劲,紧紧盯着中控屏幕,忽然,报警声尖锐地响起,红外监控图像头车方向的地面上出现了红色的浪潮,从冷色的草木边界中涌出,速度极快向营地袭来,警报响起时老刀小队的队员就豁然起身,回到各自的车内,暗灭代替沙王坐进了电棍驾驶的尾车,老刀坐进头车副驾问道:“什么情况?”

  “不知道,像是漫洪水一样的热成像。”老刀瞄了一眼屏幕,仔细观察了一下细节。“好像是虫子,密闭车辆,准备战斗。”说完顺手打开车灯,其他车辆纷纷跟随。

  听到警报的陈一贯见队员们都上车了,单手拎着胖子扔进了三车后座,这货居然还没有醒,陈一贯只好把他半个身体撇到地上,上车坐好关上了门,对讲机里传来老刀的声音:“密闭车辆,准备战斗。”众车纷纷应是。在夜晚的荒原逃窜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很有可能从一个麻烦陷入另一个更大的麻烦里,即使是原路返回地撤退也安全不到哪里去。

  四辆车伸出的车顶瞬间收回,轮胎缓缓伸出顶起车身,车上的通气口变得狭窄,一块块细密的分子级滤网像闸门般落下,堵住了每一个气口。

  “以火烧为主,准备。”副驾的队员纷纷拿出平板操控起来,一根长长的机械臂从车辆后部伸出,抓着一把连着软管的巨大枪支,每辆越野车后部都是改装的武器单元,所以行李都是捆绑在车顶。打开的车灯已经把地上如波涛一般,一层叠一层汹涌而来的虫群照亮,先头部队距离头车已经不足二十米了。“开火!”老刀下令,四把喷火枪朝着虫群袭来的方向倾泻出四条火龙,一阵耀眼的火光之后,熊熊燃烧的虫群悍不畏死地爬上了车,迅速像包饺子般把四辆车包裹成了四个火球。

  老刀骂了声该死,赶紧让大家收起喷火枪,只见虫子密密麻麻趴在窗户外,浑身是火,虫身下伸出两根大颚,咔咔咬了起来,车辆瞬间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因为虫身火焰不灭,车内的空气已经开始炙热起来。

  “向各自防守位置开出十米,原地甩脱虫群。”老刀下达了新的命令,四位驾驶员朝四个角度由中心向外发散开出,然后开始原地转圈漂移,“电击第一轮!”四辆车身电光闪现,双管齐下,车上趴着的虫子纷纷落下,身上火焰依旧不灭,落地之后没有被电麻的虫子又马上朝着离自己最近的车子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