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试探与周旋

  简厌垂下眼睫,“昨天晚上我也有错。我太着急、太想看到他的改变,把他的畏难心理都归结于不思进取,否定了他的所有,才导致矛盾。”

  佟瑞晓微微眯起眼睛,眸光凝在她脸上,犀利若刀,语气有质疑,“你对小慕好像格外在乎?”

  一个继母,为什么要对继子这么好?

  不但处处为继子着想,甚至几次三番语重心长的对自己娓娓相劝,只为让继子能够健康成长。

  多么荒谬!

  他早在之前就察觉不对劲,一直没提,只是想观察她到底想干什么。

  可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她的目的始终如一。让他觉得诡异。

  对一个联姻对象的儿子那么上心做什么?

  简厌听了这话,并没有一头扎进坑里,反而将话头引回到他身上。一副不解的样子,目光诚挚,“难道我不能在乎他吗?”

  哪个规定后妈不能关心继子的?

  他心知她是故意不答,可还是因她真诚的模样晃了一下。

  她比他揣测的还要复杂。

  “于情于理都不该。”

  非常直接的指出。

  她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与他周旋,“为什么?”

  听到这三个字,他彻底知道她是故意的了,心下微沉。

  “简小姐,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男人指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沙发扶手,嘴角泛起浅浅弧度,笑意并不深达眼底,“聪明人就不要卖关子了。”

  简厌挑眉,“我只是对晚辈合理关切,佟先生以为我别有用心?”

  简小姐?哦?连佟太太都不叫了,直接把她剥离目前的身份,对话她这个人。

  “我们属于合作关系,结两姓之好,并无夫妻之实,婚前协约也讲清楚了,‘婚后各自生活,不得互相干涉’。简小姐却频频过界,对于小慕的事更是极为上心,甚至比我这个父亲还要在乎。”

  他话语一顿,漆黑的眸子直视她,视线极有压迫感,笑眯眯的问:“不是别有用心,那是为了什么?”

  与那视线相对,她心底倏地一跳。

  几乎立刻稳下来。

  不慌不忙的解释:“为了我生活的开心。这个理由你能接受吗?”

  男人缓缓点头,“你说。”

  “你并不经常回来,别墅原本是佟怀慕一个人住,我突然住进来他并不乐意,又因为我的后妈身份而排斥我。我只能想着缓和我们两个人的关系。”

  “这是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吧?”

  “谁也不想在一个冷冰冰的家里呆着,更何况家庭成员之间见面就剑拔弩张。”

  “于是我就多次对他示好,希望以后友好相处,但他从来不接受,总是把别人的好意当成暗害他的企图。”

  “我不理解,于是就去仔细观察他,发现他性格上有点缺陷,不善于接受他人的善意,也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又追溯到你跟他的关系,才对你提出一些改善关系的建议。”

  佟瑞晓若有所思,不说相信也不说不信,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良久才来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这要是换做别人,一直被这样的令人心慌目光注视着,早就额头冒冷汗了。

  可与他博弈的是简厌。

  她经历过无数猜忌和打击,早就练就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本事。

  表面紧张而真诚,内心却端一派风轻云淡。

  她用作借口的这些话并不是天衣无缝,可却合情合理。

  对于他这种精明的人,要是给出一个能自洽到找不出一丝错误的话,反而更会惹他怀疑。

  “佟先生认为我目的不纯的想法不是现在才有的,可却拖到现在才提出来,我想不是为了给我留面子,而是找不到我的错处。”

  “对吗?”

  她如此大胆,将话摆在了明面上。

  这点她完全有底气,因为她手中所有的信息里没有一点是原主曾经或将来要祸害佟家的。

  佟瑞晓在听到这句直白的质问时,手上的动作滞了一瞬,继而移开视线,低低笑了声,“……是这样没错。”

  “你跟我想的不一样。”

  简厌也不慌,语气不疾不徐,“哪里不一样?”

  “我以为你和我联姻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不会跟佟家多有粘连,没想到你却有帮我管束小慕成人成才的想法。”

  “佟先生怎么会有这样的的想法?”

  她抱着暖手袋,隐在暗处的手指却捏紧。

  “开门见山,我们也不必多绕弯子。”

  “供简小姐择选的联姻对象多如云海,我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你也说了是联姻,不是婚姻,”她轻笑,“对象是谁由不得我说了算。”

  佟瑞晓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哪怕为了联姻的利益,暂时做一些表面功夫,你也实在没必要管小慕的事,合作的收益期限又不是永久性。”

  “佟先生说笑了,收益又不到我手里,期限对我来说重要吗?”她反问。

  男人明显怔了一下。

  简厌:“合作双方只有同时提出解约,才会去登记离婚。”

  “我不能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婚,就像我不能决定联姻对象是你一样。”

  “我只要还在别墅里住一天,就是你名义上的妻子。好好对待你的孩子,是为了合作愉快,同时也为了我自己过得顺心。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番话说的字字句句都非常官方,语气也很严肃。

  佟瑞晓忽然问:“你和我联姻都是你爷爷安排好的,那你自己的意愿呢?”

  他不知怎的,竟有种呼之欲出想问的心理。一句明知故问的废话。

  她皱了眉头,“我的意愿?这个不重要吧。”

  这话太蠢,已经超出怀疑和质问的范围,显然与他平日极有分寸感的作风相违背,让她有种荒谬感。

  听了她的回答,男人沉默许久。

  再启唇时,语气温和,已与平时无异,“很感谢你对小慕的关心和对我说的那些话,先前是我多想了,跟你说句抱歉。”

  她心想,他还真是时刻不忘让那副谦逊的皮囊贴紧自己的灵魂。

  “没事,你有所怀疑很正常。毕竟我们从前没有过交集,你我都不清楚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