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
陆山捏了捏阿然的小脸,像是橡皮泥一样推成胖乎乎的。
“阿山哥哥,你真幼稚。”
阿然气鼓鼓的捏紧拳头砸在陆山的肚子上,当然只是轻轻的敲一敲。
徐爷身子好了许多,已经能够下地走路,歉意连连道:“阿山,不用带东西来了。”
他知晓自己是被陆山救了回来,而且家里多出来的钱…是陆山放的。
一把老骨头,他心中茫然,不知道拿什么报恩好了……
徐爷只是觉得陆山和阿然一样,都没了依靠,都是苦命娃,才多帮了一点忙罢了……
可是回报比他付出得多太多了……
“最近一直运气好,能抓到的好鱼也多。”
陆山放下半尾赤血红鱼:“徐爷吃了也能好的快点,我现在厉害着嘞,天天抓大鱼。”
他确认过刘河他们并不知道,刘尚在水域遇见徐爷,并且打算抓去打窝的事情。
而徐爷知道那群人都落水死后,长叹一声,便没再提及。
都死了,找谁呢?
街坊邻居看着陆山从徐爷房里走出来,饶是羡慕和嫉妒,望着那走远的背影,七嘴八舌的交谈。
“徐爷真是命好!能认识阿山!”
“怎么不是!你是没看见,今天送来的鱼是赤血红鱼嘞!好鱼啊!”
“徐爷命好,落水能被救回来!然后阿山还有本事,人又好,经常来照顾,真是好!”
谁不想认识一个,本事大,而且热心的人呢。
“咱们闺女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找到像阿山这样的好男人!”
一个渔嫂啧啧嘴道:“也能享享福,比儿子都好用!”
说罢,她想起来自家男人,越想越恨,猛地踹了一脚身侧一直沉默的男人,怒骂道:
“你怎么也不长点眼睛!天天去打鱼,看不出阿山好!真是没点眼力劲,老娘就是瞎了才看上了你!”
男人脸上火辣,恼羞成怒道:“以前说看不上阿山的是你!现在说好的又是你!狗养的东西!”
是啦,一下子都沉默起来。
任谁以前都不会认为一个孤儿能怎样,会有出息。
没了爹娘这个靠山,想活下来都难。
陆山自然是不知晓这些东西的,他走到凉水畔。
今日便是龙王小祭。
此时张灯结彩,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到处都挂着灯笼照明,好似白昼一般,更有歌舞,字谜助兴。
若是以往祭祀是做不到这么大的规模,还是因为大商贾王瑞资助,并且将他的商队带来了。
“阿山,好漂亮的船!”
赵平安左瞧右瞧,确认自己父母不在附近,小声道:“那就是花船吧?咳咳…咱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不要,没钱,还会得病的。”陆山摇头拒绝。
湖水中有近十丈长的花船,在湖水上悠悠飘荡,脂粉味让人心神晃荡。
一众武师和随王瑞而来的贵人都在里面享受。
陆山也想过里面是什么样子,但是资格不够,上不去才是原因。
几声鼓声在夜幕中回荡,低沉悠扬。
“龙神庇佑,求我黑山县风调雨顺……”
“凉水畔湖水平静……”
话完,将写着祷文的黄纸点燃放入柴堆中,火焰跳动,愈燃愈旺,一片空天被染成红色。
咚!鼓响!
“抬神!”
“嘶!起!”
八个身穿大红神袍的青年,弯腰搭上那柱子,肩膀压出紫青,一步一个脚印朝水中走去。
这是要围着凉水畔去游神,选上的也都是刚满二十的青年来抬。
陆山跟着神像走,心中求了下平安,顺便求了下姻缘。
他抬头,看见许多人也在求平安,但是余光却停在了一个病人身上。
那人快死了,死气很重,身上甚至还有腐烂的地方。
临死之际,能看到这样热闹一幕也好。
那人仿佛注意到了陆山,僵硬的点头,陆山也对他回了一笑。
火焰烧透了天空,愈加热了。
怎么这么多相同症状的病人在队伍里!
陆山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发现一个后,心神自然会关注相同症状的人。
但就是这么一下,人群中,竟然有五个一模一样的症状!
瘟疫?
他不是大夫,他不能确定。
但他可以将他认识的人拉走,陆山退出人流中,将赵平安拉住,又去把放花灯的阿然叫回家……
陆山不断挖掘里面的东西,他在思索。
恍然之间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北阳水域白莲教大败,大梁朝廷正调兵围剿。
白莲?
刘宁他们背后站着的是白莲教的人?他们想要办大祭是想要热闹,想要出大事?
用来吸引一部分的兵力喘气?
但是病人又是什么?真的是瘟疫?
陆山观察那些病人,他们不再靠近人流,而是慢慢的靠近湖水,远离人群,这违背了瘟疫扩散的举动。
就像是最后看一眼活着的世界。
但他们是什么!?陆山脑袋想的痛的厉害,不断思考一些东西。
王瑞来了,武馆的武师来了,病人也来了,太巧合了,这里面一定存在什么关联。
“是血蛹!”
有人想用这些血蛹提醒有白莲教的人存在这里。
血蛹是白莲教独特秘法培养,将一种叫血蝶的生物种到活人体内,随之血蝶成长,寄生的人也随之死亡。
就像化蛹成蝶。
武师来到这里,刚好可以镇压暴动的骚乱,可以解决那些危险的东西,所以武师在这个时间点被王瑞拉了出来。
王瑞想要用白莲教常用的手段来告诉朝廷这里有白莲教的人存在!
但他又不能直接上书,黑山县里面有白莲教的人。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白莲教的人,但他不想在里面等死!
所有的东西像一条线一样连接起来。
陆山豁然明白了,他回去取弓,他要杀人,他要将刘河杀了,他要将水搅的更混。
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都被翻出来!
……
花船上。
歌舞升平,妖艳美姬匍匐喂酒。
船尾,一处僻静的地方。
“刘武师对这里怎么看?”王瑞询问。
“僻静,荒凉,没有前途。”
刘河回复很快,充满了对这里的厌烦。
王瑞点头,并未回复,直到刘河离开。
才缓缓低沉开口:“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想送命…白莲教想要引水兽卷潮,想把我们放弃!”
“让我这么久才得到的东西全部放弃……你做梦!”
“我要提前爆出来,这里藏着白莲教人!”
……
咚咚咚!
鼓声回荡。
欢歌笑语,许多人沉浸在像过年的日子中。
这一场小祭,由于有了王瑞的支持,比大祭还要热闹。
“什么东西!”
有人眼尖看到黑影一晃而过,被吓了一跳,骤然大喊。
“喊什么喊!迟早吓死人!”
周围人循着他的方向看去,歌舞依旧,不满道:“你看走眼了。”
忽地,又有人惊呼,引得人人怀疑,困惑。
“族老,要不请武师看一下吧?刚好他们也在附近。”
族老犹豫,武师可不是那么好请的,出手一次价格昂贵。
然,人群之中,一个身着富贵的女人掉头而死,一只红色的蝴蝶,抱着她的身体,长须在吸血。
“请武师!”
族老面色煞白,大声嚎叫:“快去请武师!”
刹那间,人群乱作一团。
湖面有四只血蝶朝花船飞去,可是有一只飞错了方向,来到了人群。
“娘!娘!”
人群惶惶,有小孩跌倒,哭着爬起,想跑出血蝶的攻击范围,但是他太慢了,他要死了。
孩子娘哭着被人拉着往外跑,她想去救。
“你跑!我去!”
孩子爹抄起一根棍子冲上去,但是普通人如何和这种东西搏斗。
瞬息,他的身上就被长须划伤,鲜血汩汩流出,不能动弹,怒骂道:“来啊!来杀我!”
一些青年被激起血性,不再逃跑,神色愤然道:“一起打死这个鬼东西!”
溃败,他们被杀崩,只是一个触面,就将鼓得很大的气球捅破,一下子显出原形,样子货而已。
“跑!跑!”他们鼓起的勇气,再一次散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山野精怪怕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帮还是不帮?
有些事情只有做了才知道对不对……
隐于夜幕,陆山眸若星辰,搭箭而射。
距离极远,他将长弓拉满,好似满月,冷光箭失瞬息而至刺穿血蝶!
血蝶身躯一顿,发出刺耳尖叫!继而匍匐在地,无力的拍动翅膀。
“武师出手了!”
凉水畔的人群欢呼,朝着花船拜谢。
忽地,有人发觉方向不对,不是武师出的手!
那方向来自山野!
“不是武师。”
徐嫂抱着娃,脸上泛起悲伤,那夜她虽然从刘宁手下跑了,事后刘春谷还送上钱来道歉。
可她…
“徐嫂,你知道这人?”族老询问。
“不知道,但她救过我命。”徐嫂低头回复,不想再谈。
“嘶!”
“也就是说咱们这群渔夫里还有武师藏着,还有高手在归隐!?”
刹那间,不少人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成了武师,那就是人上人,谁还会留下来做这种下流的工作?
刘河成了武师就没出过面,现在还在花船上享受着呢!
“唉,你们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是咱们渔夫里能出的,光是日子都过不好!”
……
陆山捏了捏眉心,称量了一下手中的弓,随着他技艺的不断提升,这种不趁手感越加明显。
随后他跃入提前找好的河流中,顺着河水游进凉水畔中。
如今的他,入水就和归家一样舒适。
花船上的刘河一直关注凉水畔岸边上的抬神。
他脸上浮现出冷漠,有些东西不该在这里出现!他需要正常的办完龙王祭!
但是现在哪来的血蛹!
东西还没有准备齐全,是谁提前把计划打乱了!
白莲降世,净化人世,将这一切苟且的事情全部净化,他从这上面获得新生才对!
噗!
他抬眸,提刀,将一只飞上来的血蝶斩杀。
但这动静很快惊动不少人,一些随船而来玩乐的公子小姐面容变动,显出震惊。
“血蝶!有白莲教的人!”
他们自幼被告知和一些势力要保持距离,哪怕只是纨绔子弟也知道此事不妙。
“速去通知知县,水司,白莲教的人在凉水畔密谋!”
“几位武师,能否出手将这些血蝶斩杀,事后必有重报!”
说话的是水司巡查的侄儿宋清,已然有了几分官气,立马做出决断。
“何须这么客气,击杀白莲教的人本就是我们应尽义务。”
武师之中立马就有人笑着回复,抽刀击杀。
瞬息之间,剩下三只血蝶便被斩杀跌落。
因为它们本就是用来提醒的东西,对于武师而言,可谈可不谈的东西。
“那人不错。”
魏昭然望向一处僻静山野,就在刚才有人射出一箭,将凉水畔上的血蝶击杀。
“魏师都能说不错,那就真有几分本事了!”
几位武师吹捧道:“魏师刚才可是要搭箭射杀那只血蝶?可惜被人抢先,不然我等就能看到魏师的箭术。”
魏昭然不置可否,他不喜欢这些人虚假的吹捧。
他的箭术很差,至少不如他们很多人,可是刚才并没有人搭箭想要将凉水畔上的血蝶击杀。
有些人成了武师,便不把自己当人了……
刘河笑容僵硬,听到那夸奖的话就像针扎到他心里一样难受,他望向那箭手之前占据的山野。
很恨!为了一些普通人值得得罪他这个武师吗!
他弟弟刘宁就是被这人打成残废。
“家中还有舍弟,担心安危就先走了。”
刘河拱了拱手,找了一个由头离开。
水司和知县很快就会派兵搜查这里,再不提前,那一切都要失败。
他无法建立大功拜入白莲!学得更进一步的功法!
白莲教大败,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机会,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才。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将他放养在这,就为了做一些后手准备。
刘河登上小船,独自划船离开。
船上隐蔽角落,有两人默默观察,良久一人开口:“要不要杀了他?”
王瑞摇头:“杀了他,白莲教是谁?是你还是我?”
“让他活着吧,他还没到这个时候死。”
水司巡查宋白屏忽地笑道:“那自然白莲教是刘河他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