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赐婚

  胥黎的语气难得十分轻柔:

  “听宫人们说,贵妃娘娘因云国之事伤怀而寝室难安,日夜忧虑。我赶去云国时,只来得及救下一部分难民,他们做了这花灯赠我。他们所安置的居所虽简陋,但尚且能够遮风避雨。

  活下来的云国子民跟我说,云国虽弱小,在铁蹄下犹如蝼蚁,但他们相信只要国家还在,就仍有信仰与生机。”

  他的手指十分灵巧,拨动了花灯底布的开关,那花灯便绽开了花瓣,慢慢地转动起来,犹如微风中飘落的一朵梅花。

  “北襄军队虽然气势凶猛,但是后劲不足、难以为继,云国还有许多零散军队尚在拼死抵抗,燕赤也绝不会仍由北襄如此肆意,雪耻只是早晚之事。贵妃娘娘,您现在是云国子民的寄托,唯有您维持着星火,才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胥黎将花灯递给姬姒,眼中满是坚定。

  闵妃与宋昭仪都望着她,用手轻拍她的手臂聊做安慰。

  在众人的注视下,姬姒终于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接过那个花灯,将它举在眼前。

  花灯上镌刻着儿童嬉戏、春牛耕地、游人行街等图案,皆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表达着云国子民的期盼。

  他们现在十分需要一个脊梁,来带着他们走向复国的道路。

  胥黎又抽出腰间的宝刀,正是当时姬姒为了答谢他所赠的那把。

  刀柄上还留着暗红的血迹,其上镶嵌的宝石也掉了几颗,饱经沧桑。

  胥黎垂目道:“我亦要感谢贵妃,此刀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数次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今日我以此刀立誓,不日我必将重返云国大败北襄,报贵妃赠刀之谊!”

  听他这一番立誓,姬姒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平复着呼吸抑制住了想哭的冲动。

  终是对胥黎行了一个云国的礼,颤声道:“多谢,有劳将军。我听闻皇上已为将军赐婚,就在此先行恭贺将军,祝愿将军能够与佳人偕老,此生白首不离。”

  胥黎微微一怔,却没有多言,行礼答谢后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胥黎感觉心中多了许多异样的情愫。

  他以为自己的心中从来都只有国家与军务,绝不会眷恋儿女私情。

  可是看着一身缟素,面貌憔悴的姬贵妃,他的心中竟然会泛起一丝疼惜,当时若不是有其他妃子在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去安慰她。

  而听见她对自己的祝福,胥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其实很想跟她解释一下,这赐婚并不是自己所愿。

  可是为什么要解释呢?他该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说明自己并不愿意成亲?

  她不该是自己能够觊觎的人,他们的身份之间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胥黎捂住自己躁动不安的心,猛然一掌狠狠地拍在旁边的树上。

  碗口粗的树干“啪”的一声拦腰而断。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胥黎将军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将……将军?”

  胥黎看他一眼,状似冷酷道:“没事,练练功。”

  练功?谁家好人这么练啊?!

  侍卫不敢多言,默默地离胥黎远了一些,生怕下一个被拿来“练功”的就是自己了。

  胥黎回到了府上,守在门口的小厮急忙来报,说梁家小姐来找他,已经在侧厅等候了。

  胥黎皱了皱眉,感到一阵头疼,不带一丝犹豫转身就走。

  “胥黎将军!”

  粱抒听力很好,大老远的就听见了动静,直接就跑过来找他了。

  皇上一纸赐婚将这梁家二小姐赐婚给她,说什么她性子活泼,聪慧机敏,与他可堪良配,根本不考虑他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还没等胥黎开口,粱抒就抢先道:“上次来看望将军,就差点被拒之门外,今天我好不容易才进来了,将军又要赶我走吗?”

  胥黎见她手上拿着一把长枪,是自己放在院子中的那一把,就知道她刚才肯定没有老老实实待在侧厅。

  “自然不会赶梁小姐走,只是我这府中简陋,利器颇多,怕伤了梁小姐。”

  粱抒像模像样地挽了一个枪花,装作没听懂胥黎的驱赶之意,笑眯眯地说:“没事没事,我还蛮喜欢研究这些东西的。”

  胥黎感觉头更疼了:“那就请自便吧。”

  说罢就要走。

  谁知粱抒一下挡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直言不讳道:“胥黎将军如此不待见我,是因为皇上赐婚,将军不愿意被强迫吗?”

  她的眼睛十分明亮,不见一丝伤怀:“还是说,将军觉得我相貌丑陋,言语粗鄙,所以厌弃?”

  平心而论,粱抒虽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但相貌绝对不差,就算没有她姐姐那般的温婉,却也是明眸皓齿,十分灵动。

  胥黎直视着她,脑中却闪过一个素白的身影,还有那淡淡的凌霄花香气。

  他想了想,正色道:“我对梁小姐绝无偏见,也非有恋慕之心。只是我心中……已有她人,所以不愿耽误梁小姐,还请谅解。过几日我会亲自回禀皇上,撤去婚约,还梁小姐自由身。”

  见他十分认真,粱抒也将长枪放在一边,正色道:“我并非有意纠缠将军,若将军已有心上人,我粱抒绝不会横刀夺爱,如今咱们互相都说开了,反倒是件好事。

  我直说了吧,之所以来找将军,是因为我想拜将军为师,请将军教我武功。”

  见胥黎眼神惊讶,她连忙解释道:“倒也不用学得很好,只需要有一技之长,能够保护自己就足够了,我保证不会伤害别人的!”

  这倒超乎胥黎的预料,他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问道:“你家中富贵,京城也十分安定没有祸患,为什么要学武?”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家中虽然看似表面安定,实则有诸多不和,我因困在内宅而深感厌倦。眼看母亲和已经出嫁的姐姐皆不幸福,我其实早已对婚姻失去希冀,与其嫁给别人早早一生,不如出门闯荡一番,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何面目。”

  粱抒说起这些时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这让胥黎消除了之前对她的不屑,反而刮目相看起来。

  他沉吟片刻,答应了粱抒:“我敬佩梁小姐的心境,教你武功可以,但是婚约之事……”

  还没等他说完,粱抒就抢话道:“成交!你教我习武,婚约作罢!我有办法让皇上收回圣旨!”

  看着粱抒蹦蹦跳跳跑远的身影,胥黎不由得松了口气。

  总算是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