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话 轻装上阵2

  “啥?”

  “已经是盛惠了。”

  “啥,你真的……27金??”

  “这还是看小灰乖巧给的折扣。”

  “再少点,再少点可行。这只是套衣服而已。我和你什么交情啊,那什么,你还记得咱俩在布达斯大横桥上……”

  “你可是做出了承诺,泽尔老兄。别当着姑娘面丢脸呀!”

  阿索把还带着点火星的灰烬从木勺子窝里抖出来,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小把干燥烟丝塞在原处。一只火柴被划燃,送进去,又一次朝我吐烟。

  “你看小灰的眼神,你不会要食言吧?”

  诶,讨价还价的战争,无辜如我却被毫无预兆地拉下水。

  瞬时四双眼睛的视线都停留我身上,我只好轻声啊一下,耷拉耳朵,垂下尾巴做出可怜的模样。

  “也许其他衣服更便宜,也更适合拉芙拉……也说不定?”我好不容易从嘴里才挤出这一句话,因为我实在是舍不得这身。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泽尔把我从那糟糕恶心的车队里捞出来的话,我只是个被当作玩偶肆意摆弄的下等品罢了。

  如今却大胆到了向主人索要贵重衣物的地步了么……?

  心底里涌出一阵强烈的酸味。

  原来,从最初到现在,从未变过。

  不论是母亲在的时候,人们对我的偏见,还是被当作奴隶押送的时候。

  那只要认清自己的定位,默默待着就好了。

  主人需要我的时候便被激活,不需要的时候是不存在。

  这样简单的道理,我本该一直都清楚的,只是泽尔的善意让我产生些许错觉。

  这样一整理思路,事情就变得再明了不过了。

  “我明白了,主人。”

  不知为何,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干涩。

  于是我必须得把这套衣服还回货架。

  ……我伸出去的手,为什么在不争气地抖呢?

  明明感情这东西,已经决定要抛弃了。

  再见了————

  伸直的手腕突然被另一只温柔握住。

  “?!”

  “唔啊?”

  “没关系的哟,拉芙拉。喜欢就拿走吧。”

  我没留意到泽尔什么时候移动到了身后,还是把一侧脸颊贴在我的右耳之上,“你刚才的眼神真是可怕,像个死鱼眼一样。以后别让我看到那样的眼神,这是命令。”

  “死鱼眼……也许是在奴隶马车时留下的习惯吧。”

  我也清清楚楚记得曾经透过他人看到的自己的眼神,像是失去全部光泽的宝石。只有黯淡,是缺乏波动的泥潭。

  “那就戒掉这个习惯……或者。”泽尔引导我把手臂放回自己的怀中,“我帮你杀掉曾经的你,忘掉一切。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我可以帮你重新来过,你一开始就会是我的小灰。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怎么样?”

  又是一个需要抉择的时刻。

  “这个,这样啊。”我一边轻轻念着没头脑的话语,一边用手在鸦黑斗篷上摩梭着,“虽然那段记忆我不愿去回忆。有时候稍微一碰到,晚上甚至会做噩梦。”

  之所落到这步境地,之所以身体有时候会有所反应,都是拜那些龌龊奴隶贩子所赐。

  但如果要一起抹去之前的自我,忘记我的父母,忘记这一切的话,又觉得太过于可怕了。

  我希望的并非单纯逃避。

  “这个……”

  狼生总是如此艰苦么,还是仅仅在现在呢。

  “交给拉芙拉吧。”

  但我不想失去和父母呆在一起的时光,在我的计划里,如果存在那种自由活动的窗口的话,我一定要去寻找他们。

  “拉芙拉会证明自己的。”

  我握紧衣角,狼的话说到做到。这大概是我仅能表现的尊严。

  “明白了,那你一定不许再露出死鱼眼了。”泽尔的语气轻得像是要催眠我,我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自己仿佛被一种浅浅温热所包裹。

  不止是身体能感受到,而是心底也有慢慢发觉。

  泽尔见我状态回暖,再揉把头,放开我,“至于这套衣服。我只付一半的钱,剩下的由拉芙拉自己来付。”

  “诶?!可是我现在一分也没有……”

  别说没钱了,自己甚至对如何正确使用和换算钱币的概念都是空白。

  “所·以·啊,话听我说完,你总是太急啦小灰。”泽尔从背囊里一枚枚数着金币,包成一小袋,朝我晃晃,“剩下的13枚金币,算作你欠我的。”

  “1、13枚金币,把我卖掉也没那么多的感觉。”

  “努力为我--和我一起赚钱还债才行。拉芙拉。”

  “哦……哦。”这样一来,便把我死死绑定了。

  不过,我并不反感万般狡猾的这位主人。

  “阿索你傻楞着干嘛,赶快把兜帽取下来改啊。”

  “泽尔老兄,没想到啊,小气鬼居然就这样给我了。”

  “我只是觉得你肯定会坑同僚的那种,只是对你小气罢了。”

  “我揍你啊混蛋,我可是有口皆碑的良心守备官。”

  “快去改,不然我揍你哦。”

  “你这家伙,说归说,怎么真的动手动脚——”

  “那不然呢,收了钱不干事的老烟鬼!”

  “哈哈哈……”

  头一次,在除父亲以外的人类,我能够安心露出笑容。

  “咦,我们看上去这么好笑吗。”泽尔摸摸自己的脑袋,“小灰,你先去把身上的衣服换掉吧。”

  “嗯。”

  我点点头。

  实际上我也正打算这么做。于是———

  我应声解开身上简直像是麻袋一样粗糙的东西。

  换下来的那团,用抛垃圾似的手法扔到一边好了。

  我感受到肌肤上拂过地窖里的苔藓味道和湿凉的风息。

  (白皙柔软的脸部肌肤……)

  (向下是随着肩部勾勒轮廓的锁骨)

  (随着呼吸渐渐起伏的芊芊小腹…)

  也正是这个瞬间,面前正在打闹的两位‘守秘秩序’一并僵住了。

  “哇——啊?嘶……”

  “喂喂-喂喂-喂喂喂!”

  “给——我——去里面再脱啊?!”

  哎呀,似乎又忘记了关于这些麻烦的人类守则了。

  真是不好意思--呢……?

  

   身为狼少女的我才不是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