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血2

  “那么现在——我想,我得先熟悉下你呢。”

  泽尔把兜帽往后一拉,眯上眼睛嘴角微翘,一面用食指转着不知何时摸出来的一串锈铁钥匙,一面慢悠悠走过来。

  这个男人,强得可怕……就算是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死死盯住他的每一个动作。

  如果,我舔舔自己的嘴角和手爪,如果——他对我用刚才那种瞬移一般,那样赖皮的招式的话……手脚都被禁锢的我完全没有招架的希望。

  不,哪怕我没有被锁上,正面也绝不是他的对手才对。

  “怎么可能…这样的人,是怪物吧。”我喃喃自语道,缩着身体向后爬去,“呜、呜啊!”

  后退没半步,尾巴就被一只厚实有力的手掌握住了!

  尾部的毛发像触电似的通通炸毛,又痒又慌的感觉从末端一路窜到胸口!

  整个身体都不禁抖了一下。

  但叫泽尔的男人抓住我的尾巴之后居然没有把我拖曳回去的意思,反而开始顺着毛发的生长方向一路抚摸着。

  自从父母消失之后,再也没有人这样揉过我的尾巴。

  一时间,舒适的感觉代替了慌张和不安,让我心跳渐稳。

  “乖啊。乖……来,把手和脚的链子给我看下。”

  短暂的思索之后,我决定顺着他的意思下去,先看下情况。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回头——在脸刚刚侧过正反中界线的那一刻,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嘶……嘶哈…呼呼呼……”

  装作一副警惕性满满的样子,至少能给自己壮壮胆。

  “好凶喔。不过我也喜欢。话说刚才你提到了‘怪物’对吧……”泽尔得寸进尺地把手抚上我的额头刮刮,又移到我竖起的两只耳朵那里,捏了好几下。

  不,不要……那里…很敏感!

  “唔呜——哈啊~!”

  耳尖被狠狠揉了一番,头好烧……

  “嗯。某种程度上说,我们都是‘怪物’,所以不需要担心呢。孤独的‘怪物’之间,是不存在抛弃与背叛的。”

  “咔嚓-咔哒——!”

  “哗啦哗啦……哗哗哗。”

  手脚的镣铐和铁链几乎是在同时被解锁的。失去了被缚之物的它们,应声散落一地。

  但我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个而感到喜悦。

  什……什么?!

  明明是近在眼前距离,也看不清他的手法。

  我引以为豪的夜间视力和动态视野,在此刻被嘲讽得像是那种‘多余的东西’。

  “嘛,虽然我买下了你,但我觉得你不需要它们也会很乖。这些锈迹斑斑的链条……粗鄙,粗鄙至极。我讨厌这种感觉。”

  我依然狐疑地瞧着自己面前这个无法理解的人物。

  泽尔似乎看到我不吭一声的样子,从嘴里挤出“啧”的一声,接着挠了挠头,然后用手在他嘴巴那里划了个弧度:“那个,能听懂我说的话吗?用人类的语言……?”

  “………………”

  我依然不作回应。

  “这下就伤脑筋了呀。呃,啧——那个,杀人,杀人你知道吧。”说着泽尔绘声绘色地往自己脖子抹了一手刀,“嗯,这个。跟着我,杀人,还有钱赚。”

  “当然死的都是些坏人,我可是为咱们正义的国王工作的。”

  “…………唔嗯。”

  我望着这套动作颔首。

  我怕再不回应,或者被他发现我是装作不懂的话,这人会用恐怖暴力的手段报复。

  “啊啊啊啊……啊啊!你这天杀的,啊啊…”

  被当作背景的小修尔顿还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脚鬼哭狼嚎,“我绝不饶了你,等我%#……把你碎尸……@¥”

  “嘿!能安静点吗,我正和可爱的小灰谈重要事情来着。”

  小修尔顿叫得更加惨烈大声了。

  小灰,可爱小灰……那好像是在说我。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写出来吗,在地上?”

  “……我…我的名字……忘了。”

  我把耳朵稍微耷拉下来,尾巴也比平常垂下些许。这是狼示弱的信号。

  “咦。原来你懂人类的话啊!那可真是帮我大忙了。”

  “嗯……你说的,跟你杀人,还有钱赚。是,怎-怎么回事。”

  “这个。等下你会知道的。现在,如果你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的话。那我给你起一个吧,就叫——嗯,这个不错。”

  泽尔伸出食指比了比,满意地点了下头。

  “——拉芙拉吧。以后,你就叫拉芙拉了。”

  “唔……喔。”

  拉芙拉,第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名字。不过似乎是我这种‘异类’会用的。

  “好了,各位先生们,我和拉芙拉的事情说完了。按理说,我也该就此离开。”

  泽尔双手向上一伸懒洋洋站起了,重新把那盏油灯提着胸前。

  “但你们看见我的脸了--啊……这就有点麻烦了,所以我得戴上这个。”

  不知道从哪里是斗篷里,还是腰间系的——他摸出来一个古怪的面具,白底黑纹,线条流畅而飘逸,画成的最终图像是一个抽象的惨笑人脸。

  泽尔戴上面具后,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小修尔顿张大了嘴,本该哀声满满的他此时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掐住了一样,只能流出可怜的一丁点嘶哑声——那是临死之人的悲鸣。

  “例行公事而已。抱歉喔。”

  泽尔半蹲下来,踩在小修尔顿狂抖不止的小腿上,俯身伸出一只手指,蘸了一点血水,然后把指尖放入面具咧开的嘴部缝隙之中抿了下。

  忽然他记起什么似的又回头,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手一甩朝我飞来。

  当我反应过来时,另一张面具已然在我怀里。

  “如果我是你,我会亲手帮这群可怜的先生们解决痛苦。然后披上他哥哥的漂亮斗篷——考虑到他哥哥再也用不上了。”

  “他们的性命,值105金币。这是第一堂课。”

  我眯眼打量了一会儿,用手爪轻轻捏着面具边缘,闭眼低头。

  感受着面具内柔软的材质覆盖我的脸颊——

  当我再次睁眼,自己的脸藏已经在了面具之下。

  “我想,你不需要刀剑也能做到吧。拉芙拉?”

  “呼……嗯。明白了,主人。”

  我用手抹去面具嘴角上不存在的血迹,第一次脱离锁链站起来。

  这次,再没有烦人的哐当哐当声,只有我骨头咔咔作响的美妙音调。

  “哎……哎。拉芙拉,你,我……我对你还不错吧。每天有肉吃……”

  “是不是我还把最后一个苹果给你了?拉芙拉……”

  小修尔顿的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爆出,他抱着自己的双脚想要爬走。

  我伸出渴望新鲜血液的利爪,动动手指这般摩擦着——银色的尖锐的,仿佛在尖叫一般——我早就想这么做。

  我举起自己的两只利爪舔了下,因为等下会弄脏它。

  小修尔顿随着我的靠近,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屈膝求饶的声线。

  “不。不……求你了。”

  我挥手。

  利爪带着寒光猛然劈下。

  血液井喷似的飙升出来。

  肮脏的猩红的温热的鲜血像是罂粟花一样在空中展开绽放。污点把我漂亮的毛发也弄得黏答答的。

  不过他再也没能在说出下一个词。

  我非常满意。

  戴着面具的人。

  在这个国家是最受忌讳的存在。

  并不是因为不受欢迎,而是因为恐惧。

  ‘他们’已经效忠贵族王公,甚至传言是国王是数百年了。

  有‘黑夜般的眼睛,尖锐的牙齿’。

  他们没有灵魂。

  民间秘密的处刑人。

  柯蒂斯王国的鬼故事。

  ‘他们’是‘守秘秩序’。

  人们都这么说。

  

   身为狼少女的我才不是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