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莉莉的回忆

  魔界历新历2001年3月29日

  她从冥河中睁开眼睛,第一眼所见的,是一个青年忧郁的脸庞。

  即使是魔族,也不会那么早就有清晰的记忆。但那双十字形的血色瞳孔,仍然在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喂,以后,请多指教了,莉莉。”

  那个人,总喜欢坐在最高的地方,有时是钟塔的顶端,有时是悬崖之上。

  他说,他喜欢被风环绕的感觉,喜欢涛声就在脚下的感觉。他说,每当那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化作了一只海燕,自由的翱翔。

  但那终究只是个梦而已。

  他不是一只自由的海燕,而是一个嗜血的魔王。

  她见惯了他的杀戮,那是寂寞的舞。快到无法捕捉的剑光,冷到感觉不到的杀意。每次他拔剑,带出的都是血光。

  只是那把太阳一样耀目的剑出鞘之时,他眼中总是充斥着水一样干净的忧伤。

  后来,他和她遇到一个人,那是一名强大的圣徒。圣徒的力量如渊如海,就好像正午的烈阳,耀目的无法直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发怒。

  震怒的魔王,毫不犹豫的出剑冲向那轮太阳,毫不顾忌自己身体处处被灼伤。

  夜幕遮蔽了半边天空,圣徒与魔王倾力的搏杀,双方都带着纯粹的杀意,进行一场以生命为筹码的赌博。

  最终他赢了,赢的狼狈不堪,拖着几乎支离破碎的躯体。

  她清楚的记得在他进入沉眠之前的话语。

  “我终于,能为那家伙竖个墓了。”

  从沉眠中醒来,他成为了一具“骷髅”。她知道,不是他不能够复原,而是他自己不想去复原。

  他为他最好的朋友竖起了墓碑。

  他将有他恩人的后代养育成年。

  他已经没什么牵挂了,随时死掉都无所谓。

  但作为一个“不死者”,他连死都做不到。

  整天虚度着光阴,他成为了魔族中首屈一指的废物魔王。

  除了上次圣战残存下来的一些人,没人再念着他,没人再在乎他,没人再侍奉他,最后只留下这个空空荡荡的城堡。

  “这家伙的心已经死了。”他们这样说着。

  曾经她愤怒的质问他,既然心已经死了,为什么当初还要做一个魔王?

  “我得帮斯芬克斯把碑立好,还得把你带大。在那之前,我不能让自己颓废下来。”他这么说着,变成骸骨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那个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几百年前的他。赤红色的眸子遥望着夜空,银色的风衣在烈风中飘扬,他坐在高塔的尖端,坐在悬崖的边上,希冀着成为一只海燕,自由的飞翔。

  她下定决心,即使只是一具没有心的空壳,她也要守护。

  曾经她是他的束缚,锁住了他的翅膀。如今,她想要做他的风,推着他去翱翔。

  “谁来保护谁,可不能颠倒了。”

  他大概不知道,他的一句话,差点让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的灵魂依旧在身体里徜徉,他的心依然在胸腔中跳动,那滚烫的热血,横跨了两千年的岁月,也未曾变得冰凉。

  他,仍旧是魔王。

  名号神速的魔王。

  

   魔王候补的废人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