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艾尔雯

  不管景色再怎么变化,对于旅人来说也只不过是重复无聊的场景罢了。幸好马儿懂得沿道路行走,不然在打盹的时候就会跑到奇怪的地方。洛伊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旅途,因此并不会烦躁。

  他看了看女孩,跟他一样靠在驾座后的木板上。由于有头巾遮挡视线,以至于弄不清她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在看风景。仔细想想她的头巾裹得太严实了吧?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只会让自己更加显眼罢了。虽说城里十分热闹,但在野外却几乎见不到人,实在没有裹着的必要。

  头巾意味着隐私,而行李则代表了距离。既然无法用言语突破这两堵墙,那就该想想其他办法了。

  洛伊转过身去,从背后的货架上拿起一个布袋,缓缓地解开绳子。他从里面抽出一块砂糖饼干,悠闲地咀嚼起来。其清脆的响声能让隔壁听得一清二楚。对于处在烦闷旅途中的人们来说,那是让他们难以抗拒的诱惑。

  女孩看着洛伊的吃相,很快将视线别开。

  洛伊将饼干吃掉,随后若无其事地将袋子递向她。

  “给,砂糖饼干。”

  袋子稍稍越过行李,洛伊认为这种距离十分合适。

  她转过头来看着袋子,迟疑了一会才说道:

  “呃,谢谢,我不饿。”

  微笑的脸庞里露出一丝可乘之机。洛伊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嗯?没关系的,还有很多。”

  “呵呵,不用了。”

  “喔,那好吧。”

  对于单独出行的女孩子来说,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洛伊理解这一点,因此没有强求。

  洛伊从袋子里抽出第二块饼干,再次发出清脆的响声。

  砂糖、面粉、杏仁与乳品调和出优美的味道,令他十分满意。再加上其松脆的口感,瞬间将旅途中的烦闷一扫而光。

  她一定抵挡不住饼干的诱惑,洛伊坚信着这一点。现在早已不是中午,就算真的吃过午饭,食物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这种毫无波澜的悠闲旅途,任谁都想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洛伊这么想着,从袋子里拿出第三块饼干。

  这袋饼干是从城内有名的烘焙坊里买的。要是在平时,洛伊只会吃些肉干和干果,又或者是些廉价的饼干。但这次是他最后一次的寻宝行动,于是便特意购买了自己不曾享受过的高级货,打算在这次的旅途中尽情地吃完。不过这次难得有佳人相伴,要是能和女孩一起分享这袋饼干的话,相信会给他留下美好的回忆。

  话虽如此,要是换了其他人的话,洛伊是不会和他分享的。毕竟“慷慨”这个词并不存在于寻宝猎人的词典当中。

  洛伊在咀嚼饼干的时候看了看女孩,她依旧没有反应,跟先前一样靠在了背后的木板上。

  她多少都有些动摇了吧?要不是那条头巾,他准能从女孩的表情里看出些东西来。

  只可惜直到他吃到口干为止,女孩还是没有动静。或许隔在两人间的墙壁比想象中的高。于是洛伊只好放弃搭讪,叹息着摇了摇头。

  正当他收紧袋口准备喝口水时,女孩稍稍侧过头来望向袋子。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洛伊还是看到她那恋恋不舍的表情。

  她上钩了!洛伊兴奋地想着。不过为了避免会错意,他便打算试探一下。

  “嗯?怎么了?”

  “啊!没有。”

  这下不管是谁都看得出她的慌张了。洛伊就像是“真受不了你”的样子,将袋子放在了两人间的行李上。

  “哎,果然还是很想吃吧?喏?”

  洛伊松开绳子,诱人的饼干就在里面。

  仿佛心事遭人看穿,女孩直直地盯着洛伊。而洛伊则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望着前方。

  “离芬尼尔还有很远呢,估计到那里都已经傍晚了。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我请客!”

  洛伊转过头来爽快地看着她。而女孩的目光落到饼干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当她从袋子里抽出一小块饼干时,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许多。

  不用说也知道,洛伊此时的心里有多高兴了。

  或许是秋天到了的原因,这几天的天气十分晴朗。对于受够了夏天闷热的洛伊来说,这让他的心情十分舒畅。

  女孩在吃了一小块饼干以后便不再索取,两人为此而沉默了一会。

  洛伊努力思考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但却不知如何是好。他有预感女孩会说话,却一直等不到她开口。这种情形维持了一段时间以后才由她主动打破。

  “那个,我叫艾尔雯,请多指教。”

  “嘿,这名字不错啊。”

  洛伊看著名叫艾尔雯的女孩,恶作剧似的笑了笑。

  马车来到了有路牌的岔路面前,洛伊让马儿往“芬尼尔”的方向走去。

  夹杂着稀疏灌木丛的草原铺满远方。由于没有树木遮挡视线,使得视野极其开阔。

  马车在道路上继续行走着,不久便来到了城南的平原上。当年新教徒与正教徒的最后一战,就是在这里打响的。

  “罗布尔战役”的规模很大,交战双方都有许多身份显赫的贵族。对于寻宝猎人来说,这些达官贵人所踏过的战场,是他们趋之若鹜的宝地。像战斗中遗失的宝剑,护身符以及法杖上的宝石等贵重物品,都是寻宝猎人的目标。虽然时至今日,大型的战场早已被打扫干净。但在寻宝猎人的圈子里,公爵头冠上的宝珠却一直下落不明。根据几位老佣兵的描述,公爵在当年的战斗中曾和大部队走散,那颗宝珠很有可能就是在逃跑过程中遗失的。

  最近有传闻称公爵膝下无子,后继无人,他的亲戚们均卷入了这场爵位继承的纷争当中。倘若那颗象征公爵之位的珠子落入他人之手,势必会给这场争斗掀起波澜。因此,洛伊的目标便是那颗遗失了的宝珠。只要能找到它,一定会给洛伊带来极其可观的收入。

  不过话说回来,洛伊并不认为自己能找到,再怎么说也是个遗失了四十三年的东西。而有关于宝珠的情报多如牛毛,根本无法分辨真假。对于他来说,这次行动就跟郊游差不多。

  正当他思考着今晚该从哪里下手的时候,名叫艾尔雯的女孩朝他说道:

  “喂。”

  “嗯?”

  “你到芬尼尔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或许会在那呆上几天也说不定。”

  “呆上几天?”

  “对,工作上的事情。”

  艾尔雯一直盯着洛伊看,而洛伊的眼神一直游离着。

  “去寻宝吗?”

  “嗯。”

  艾尔雯似乎想确认些什么,但洛伊不喜欢这种被追问的感觉。因此他便借着沉默的空档朝艾尔雯反击道。

  “怎么了?要我送你吗?”

  这回轮到洛伊盯着她看了,当然她的眼神也避开了洛伊。

  “不用。”

  “举手之劳嘛。”

  “我自己会走。”

  她又变回之前那种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令洛伊觉得挺有趣的。

  随后洛伊又和她聊了些他所听到过的传闻。比如不会融化的冰块、古代皇帝的黄金面具、喝过就会长生不老的泉水、伟大国王曾使用过的黄金印章,以及不知遗失在何处,满载有金银珠宝的贡品车。对于这种话题,艾尔雯流露出了一定的兴趣。或许贵族们都有着对云游四海的憧憬吧。

  远处出现了一片甜菜地,马车也即将抵达芬尼尔。直到芬尼尔为止两人都没有再交谈过。事实上洛伊希望能和她多聊几句,即便两人日后不再相见也是如此。

  芬尼尔的入口没有大门,负责看守的是几名守卫。洛伊跟他们很熟,因此便聊了几句。虽然早就料到对方会将艾尔雯当成他的女朋友,但实际应答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

  洛伊心想,要是太得意的话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但这只会让守卫更加疑惑。所以便以有事为由匆忙离开。

  当艾尔雯离开以后,洛伊就要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了,这让他感到相当的不舍。于是他便尽量不提是时候下车的事。

  只不过照理来说,艾尔雯应该会主动提出离开的,但她却坐在驾座上一动不动。洛伊看她似乎在烦恼些什么,就像是不知所措的样子。于是便朝她问道:

  “想去哪?我送你。”

  艾尔雯就像是被惊醒一样,木然地看着洛伊,让他有些搞不懂状况。

  “怎么了?”

  “没事。”

  这真是太可疑了,洛伊心想。艾尔雯看起来头脑一片空白,令洛伊开始怀疑他原先的推测。

  仔细想想她并没有说来芬尼尔的理由,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说不定。于是洛伊便驾着马车在芬尼尔内缓缓行走,好让她的心情先平静下来。

  芬尼尔在名义上是村子,却铺设了一般村子所没有的砖石路。马车来到了一棵大树下,有许多摊贩乘着树荫摆卖蔬菜。偶尔会有小孩追逐着从马车前经过,令洛伊不得不避让他们。

  村内的气氛是如此平和,以至于完全看不出当年战争时的样子。就在这时,艾尔雯朝洛伊问道:

  “你知道,哪里有旅馆吗?”

  “旅馆?我正打算去呢。”

  “这样啊,带我去吧。”

  “好啊。”

  尽管只有一点点,洛伊还是察觉到她说话支支吾吾地。从她的表情看来,她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

  她一定隐瞒了什么,洛伊确信这一点。毕竟他见过不少的人,他知道艾尔雯的表情里会有怎样的含义。

  洛伊自然地微笑着,就像什么也没发现一样。

  

   红之寻宝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