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战(5)叛逆无言的威光!(下)

  叶片枝杈在身边一瞬而过,耳中浸润着风声。

  伯牙音的心脏像是超频运作的机械核心,在以难以想象的过载状态持续运行,他现在稍稍平静了下来,听到的却都是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哼哼,希望它还能撑一会儿,不要在这么欢快的时候爆炸掉。】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艰难的分辨出跃动的风景和面前暗沉的紫发。是队长背着他。

  【好颠簸啊……】

  “队长……”伯牙音咬咬牙来克服肺部的刺痛,“我……还是可以自己跑的——”

  “得了吧。”前面传来依旧沉稳的声音,但喘气声还是一次比一次明显。“再剧烈活动你不死也只能是个智障了。你懂吗?我现在就像背着个大火炉,贼TM温暖。”

  体温过高……

  确实,之前的呼吸异常已经证明自己的身体温度濒临了极限。最后一次的暴足更是将他推向了神经损坏的边缘。

  “兄弟,你给我们打出了一片生机,”叶一辉在周身维系着微弱的气流,用来减小风阻,也为快速降低伯牙音的体温,说道,“所以,你现在就安心一点,在这风里尽快凉快下来吧。”

  【而且目前这种情况,并不太适合停下来解放伤员啊……】

  说时迟那时快,叶一辉着身一个急转,身后炮弹般飞来的竟是一棵完整的大树。看起来,刚刚那片空地的惨状要蔓延到整片树王域了。

  “真不把这里当自己家啊,都快成拆迁办了……”叶一辉忍不住嘀咕一句。“而且……”

  【我为什么又要被这种怪物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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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战略性撤退计划(也就是逃跑)的选择几乎必然的。目前来看,敌方的目的有两重,一是要在树王域搞事情,这样才方便自己脱身,二,便是封住三人的口,防止提早招来围剿。

  而这两点到最后,手法都是一样的——

  把三人尽早做掉。

  如果死要面子持续缠斗,就太过得不偿失了。更何况,现在他们所掌握的情报对村镇,乃至国家都相当重要,把性命白白交代在这里,实在对不起肩上的重担。但这种危急的时刻,逃亡的机会都必须自己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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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喰罴毫无疑问正像死不要脸的变态一般对三人进行着死缠烂打式的疯狂追求,争相献上他们最珍贵的礼物,以求夺走三位少年的贞操。

  “噫~”叶一辉登时全身爬起了鸡皮疙瘩,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恶心到了,也许真的像伯牙音说的那样,自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恶趣味。“但我也很绝望啊——”

  他回头望向背后不再寂静的深林,树木像稻草秸般成排倒下,整片树王域就像完全暴露在外的娇弱婴儿。这些树木,很多已经自由生长了上千年……但根本没有时间去惋惜,毕竟,逃亡者已经自身难保。

  【已经没有针对性武器了。】叶一辉想起自己将长针落在了之前的空地上没有取回。【尔惑,快点啊;我们已经没有能力组织反击了……】

  尔惑银色的身影在林中划出一条折线,叶一辉知道,他在依据探测数据设定并调整路线,也正是多亏他的规划,至少到现在,那群灵活的胖子还只能在后面送点礼物,不会在你面前鬼一样闪现,然后拿巨大的surprise糊你一脸。

  得此神队友,正如孙悟空求到观音柳。

  当然,尔惑进行的也只是最普通的基本功,相当暴力但行之有效的“燕算”。他进行的每一次运算都毫无难度,就像举个栗子一样稀松平常。但尔惑对这项基本功的精通,令他能以爆表的速度对近乎无数种可能进行穷举与筛选,最终获取无限逼近最优解的回答,这也这正是叶一辉对尔惑的身体机能感到异常困惑的原因。那不是人类应该有的力量。

  但现在管他呢!用最短时间冲出敌人为他们设下的死亡泥沼才是至关重要!

  叶一辉如同一道紫电,暴雷般呼啸过层层林木,完全无视了不准破坏树王域树木的规定。他的脚程,在学校中还没有几个人可以比肩。

  至少我还是个拥有“才能”的“少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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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你毕竟不是“唯一”啊……)

  叶一辉一瞬闯入了血与火的硝烟处。冲进他口鼻中的气体令他掏心掏肺一般干呕。【又是这样……】

  (你不是“唯一”啊……)

  像是强调一般重复,这次的声音却分外明晰,叶一辉心神一紧,只是一转身,空间便像关灯一样失了颜色。黑色的火焰更加嚣张的升腾,热浪腐蚀着叶一辉的皮肤。叶一辉只看见一团黑炎在空中旋转着,构成流动的人形。

  叶一辉的全身都在发憷,他不想承认,但就算面对喰罴的重围时,他也从未这般恐惧。

  那个张狂的暴虐的铁血的热血的冷血的黑影,能像揉搓纸团般把他挫骨扬灰……

  怎么可能忘记啊啊啊啊啊啊啊!

  头颅像是要炸裂一般胀痛,内脏如同通了风一样凉爽,眼前闪出灿烂的一片雪白,曾经的痛楚像魔鬼一般重现,似乎要将自己拉下深渊,他想动,身子却不争气地固结在原地。皮肤像被冰镇,哪怕四处都是烈火与岩浆……

  哀叹啊哀叹啊……

  吞饮炭火,无所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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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一辉做好了战(shou)斗(nue)的一切准备,哪怕毫无还手之力,也要有(si)尊(de)严(hao)的(kan)死(yi)去(dian)。但对方却出乎意料的安静,像木桩一般毫无举动。

  叶一辉愈来愈不明白事情的发展了。他壮壮胆子,颤抖着问出自己的问题:“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他渐渐提高了音量,“为什么?”

  (何等的孱弱……)

  声音来源似乎忽远忽近,并不来源于咫尺之遥的黑炎。沉浑的声音是在整个空间内回荡,音质如同沧桑侵染的花岗岩。

  (孱弱,娇弱,病弱,暗弱,脆弱,羸弱……你愚昧如此,安逸如此,弱小如此,流连如此,就注定无法成为“唯一”……)

  他似乎永远听不懂叶一辉说话,答非所问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叶一辉依旧茫然异常,看着眼前的漆黑人影,他不知道该有何举动。

  叶一辉无法放下那种不知道下一秒是否就会身首异处的紧张感,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物会有一丝半缕的温和。但就在这时,低音炮般的声音又在空中回荡……

  (我何苦正眼看你,奈何你净添聒噪——蠢材!从来不是我在跟随,倒是你一路穷追!)

  一直是你在跟随我。

  叶一辉不明所以,登时哑言。

  (还未觉察吗?何等的愚钝啊!雏鸟只愿观望天空,一只脚掌却已然迈入死地。)

  一阵另类的压迫向叶一辉袭来,如同醍醐灌顶,他忽然明白自己已经能够解读这样晦涩的暗语。电光火石的一瞬,他感觉自己洞穿了未来。

  尔惑并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即便有他这般残暴的思考力,一切发生的也太过突然。

  首先,队长毫无征兆地提住了自己脖颈后的衣领,强行抢位到与自己并肩甚至更前。最为离奇的是,上一秒队长的位置还在自己身后十米开外。目前两人的速度必然是各自的极限,即便队长还有余力加速,也不可能做到反超。

  更何况他还背着一个伤员!

  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接连发生,队长径直将右手伸向前方,咒印大开,已然结出一枚二十层大印。风暴般的气流汇聚速度已经超乎了想象,气势上感觉甚至可以将置身其中的人撕成粉碎。尔惑才刚刚心神一动,叶一辉便引动了风尽殁煞。

  然后莫名熟悉的白色雾气涌来的同时便被喷发的气流吹散。尔惑与叶一辉因为气流的减速作用而幸免于冲入这片蛛网之海。这个术式的触发相当讲究,内部气压变化平稳,就如同身处风眼,甚至一点难受都不曾感觉,但气流障壁的外侧,尽是一片天翻地覆的气象。

  这不太像叶一辉之前使用的版本。至少这内部的光景,与之前暴力的冲击相比异常温和。

  三人就地落向地面,仔细看来,附近的三个方向竟然都被白雾凝结的丝网遮挡。仅剩的一个缺口还面向着喰罴追击的方向。

  队长刚刚是在解救自己。尔惑当然明白。之前自己太过专注与回避喰罴的追击,而疏忽了这些该死的陷阱。一来,这不是针对活物的契力探查,而是类似回声定位的物理探查。运算难度与数据复杂程度必然提高一个档次。二来,那些白雾鬼畜的速度也着实让人头疼,无法明白其中的机理,也难以防备。三来,这些陷阱不是遭遇猎物才会启动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像大半个森林的陷阱都被触发了一样?

  如果不是那位猎物桑刻意为之,以制造乱局,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被三人搭救的那一位,是一位不世出的大路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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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已经无力去吐槽这件事了。骚动的空气,腥臭的迎风飘散的气味,以及那红色的噩梦般的小眼神。

  喰罴已经到了。

  瓮中捉鳖也好,四面楚歌也好,反正,这就是那位被他们营救的生物回赠他们的死局。闯进丝网绝对不可行,可是和近乎满血,无限回复的敌人搏斗的胜算又有几重?

  喰罴站立起来,向这里投射来几点幽深的红光。他们在草木掩映中锁定了猎物的精确位置。

  这局面,有些绝望啊……

  【果然还是应该亮出底牌啊……】

  尔惑这样想到,他无神色的脸庞盯着步步紧逼的敌人,原本不带情绪的蓝瞳中透出几分杀机。那是绝望与斗志混合出的光彩。【不得不……为了最亲密的友人,为了正义与生命……】

  【彻底没有退路了……】尔惑看看自己的手,坚定了决心。

  他正要站起时,却看见另外一个人抢先站了起来。队长将伯牙音安置在地面后,便向喰罴的方向迈开了步伐。那不是进击的奔跑,而是悠然的闲庭信步。

  无法理解……这样不是战斗的章法,对方只要一个远程物理攻击,狭小空间中的我们,连躲开都做不到……队长所做所为,就像在明目张胆地显摆遗书。

  “魔怔了?”伯牙音勉强支起身子,同样疑惑地轻声发出感叹。他刚刚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尔惑想要上前阻止,刚要行动,却从侧面看到了队长的脸,不禁怔住了。

  记忆中队长的眼眸当然是紫水晶一般的色彩,在他嬉皮笑脸时,眼中都转着彩光。但现在他看到的那双眼,无论如何都是两只发着猎猎红光的血色瞳。比喰罴更嚣张,更威严,也更加凶暴。

  队长在慢慢向前,先前围拢靠近的喰罴却在不住后退,尔惑发觉自己也能理解那种感受——那种没有由来的纯粹的惊恐。天色渐暗,而三面合围的古林中更是漆黑蔓延。

  那双红瞳像在燃烧,压过喰罴的眼睛,似乎要成为这黑暗中唯二的灯火。九只喰罴已经聚集在这里,但没有一个敢上前。

  漫长的就像永远的死寂后,终于有一只喰罴像是冲破了恐惧的囚笼,又或者是**纵者逼迫,陡然发出一声惊雷般张狂的吼声。但这次没有鸟雀被惊起,它们有的感知到危险早早抛弃了栖身之所,有的,早就命丧林中。

  就赐予恩惠吧……就赐予恩惠吧……

  毕竟,你是我的冤孽啊!

  喰罴似乎要攻击的那一刻,叶一辉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他抬起手,仅是一声轻咳,整个世界就像挨了一记闷棍;只见站立于林中的喰罴,像一挂鞭炮一般“砰砰砰”全部跪了下来。

  

   身为主角的我为什么要受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