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战(2)潜藏深邃的暗流!

  叶一辉的眼睛不会说话,心思藏在那紫色烟雾般的虹膜下,不透露半点孱弱,没有一丝动摇,却永永远远浸润着忧伤。可他却在嬉笑着,身处伙伴的环绕下,永远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耍着毫无营养的俏皮,然后在脱离他人视野的那一刻,放下扬起的嘴角,默默板起脸庞。

  他对未来没有任何展望,他从不显露自己的审美,没有任何的穿衣癖好。家里的衣柜里整齐摆放着数款制服般的简约服装,每一款的数量都足够他一天换一件穿到明年。当然,这并不是在说他家衣柜很大……

  他有真心享受过自称喜欢的饭菜吗?他有在自己历经艰难最终完成任务时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喜悦吗?他真的在受到莫大伤痛时候伤心愤怒吗?他有真真正正去爱恋牵挂一个女孩吗?我想,叶一辉本人都没有办法回答。

  这便是叶一辉的生活,灵魂残缺的无聊人生。他更像是精通战斗的机械。

  但面对这样一个人,伯牙一雪想要占有他的心,这样的小心思像藤蔓一般在她脑中疯狂生长,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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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叶叔叔!”伯牙一雪紧紧抱住满满一大包杂乱的纸张,向叶护道别。“如果一辉哥哥需要,我立刻就还!”

  “不用不用,这些东西他两年前学完就扔在一边了,如果不是我替他收好,估计连蘑菇都长起来了。”叶护微笑着看着这位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当然,他就是叶一辉的父亲。这位中年人脸上很白净,没有一点拉碴胡子,额头上的皱纹都显得很轻,根本不符合他的年龄。

  “哦,那我就先走啦,毕竟还有一大堆作业。”一雪招招手,向叶护道别,“叶叔叔,再见!”

  “慢点啊!”叶护招呼一声。

  “哦!”一雪再次回头应上一声,向自己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叶叔叔是个很好的人呢,我还没说什么就把这么多一辉哥哥过去的画稿借给了我。话说,亏得一辉哥哥家里那么整齐,明明只有两名男性在打理家务。他们一定很辛苦吧——

  毕竟,一辉哥哥没有妈妈……

  就像一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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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王域,战斗后的废墟。

  当然,尔惑这个二货的防不胜防并没有影响整个任务的继续进行。这个人的确因为谜一般的厄运体质,掉链子的情况时有发生,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名可靠的队友。

  在被爆破蓉炸飞的那一瞬,他把留影器扔给了叶一辉。叶一辉接住留影器,将宏量契力注入其中时,尔惑记录下的东西被投影到空旷的空地上。比例有所缩小,精致细腻如同幻境。

  尔惑把精确度直接保持在了微米的量级,这使放映出的图像精度如同实物一般。但这时叶一辉却并不好受。精度如此之高,意味着本来能用上百次的留影器的内存一次性被尔惑报销了——

  这东西……可是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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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尔惑向叶一辉提供的的第二条信息——在喰罴绕过的区域内,有绝对不容忽视的异常。

  那是一个捕兽陷阱,一个被触发的捕兽陷阱,就运作机制来看,和叶一辉他们之前遭遇到的一模一样。蛛网状的粘稠丝线盘绕纠缠在很大范围的树木上,有些凝胶状的物质甚至压弯了树枝。在这天罗地网中笼罩着无数未能逃出的生命,鸟类,兽类,昆虫——连苍蝇都无法逃脱——无一例外地因为无人救助在剧毒作用下命丧黄泉。

  恍惚间,叶一辉理所当然地将这个影像当做了他们之前遭遇到的那个陷阱,却又立刻发现了不同之处——这个陷阱中到处都遍布着疯狂挣扎的痕迹,许多丝线都被暴力地扯断,绕麻绳一般打结在一起,巨大的洞口也比比皆是——虽然喰罴也从这个陷阱中逃脱过,但能够分泌强酸,又根本不会中毒的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做如此挣扎。

  看这陷阱的规格与毒物的选择,能在其中这般挣扎的必定不是等闲角色。

  只可惜,这里看不到有那种强悍勇力的野兽。只有一团蚕茧般的丝线包裹出鲜明的形状,却开着一个显然不是从内部切开的大口,连接着一条通向外侧的平整甬道。

  那就只能说明,这些陷阱其实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放置陷阱的人已经抓到了他们的猎物,并很有可能已经运走了。

  他们要抓什么?

  抓到又让傀儡报警是为了什么?

  明明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把我们引进陷阱里是要做什么?

  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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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混乱……

  只有尔惑像是万事不缠身一样,虽然满身青烟,满面灰土,却依旧无所谓一样坐在伯牙音旁边,手扶着脸瞥了叶一辉一眼,盯着地面喷了一口黑烟出来,一脸的生无可恋。

  一言不发。

  “那就让我们倒着分析好了。”伯牙音想了想,说道,“修习赶尸之法这种恶毒禁术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对不是孬种。有零星的史料记载,‘血炼驱尸术,先尝天下毒。噬骨勾颈颅,花甲初见模。十年朽木独,卓绝仍沉浮,玄机转百转,痴儿不可赎。’,要学这玩意儿,脑子得用得上,身体得倍儿棒,要吃很多毒药,对自己要比对别人更狠。没天赋没戏,有天赋你也不一定能成。两个字——精英!只可惜用功用错了地方……”

  想来也是,要灵活操纵自己身体之外的另一套神经系统,和尸体零距离乃至负距离接触(神交),碰到恶心的连神经系统都没有,还得来点特殊方法……叶一辉扫了扫四脚朝天的喰罴,有那么几个瞬间竟然有点可怜这些赶尸人。

  “这种人不大可能单独行动,毕竟自己只是操纵尸体,却很少有办法制造尸体。而且把陷阱布在这偌大的树王域,也不是个小工程。所以,这应该是一场有预谋的严密组织行动!”

  “逆者联盟!”伯牙音和叶一辉同时吼出了这么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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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者联盟,听名字就像一个黑社会,实际上……它就是一个黑社会。他们是游离在《盟约》之外的违法者精英团体,换句话说,就是能人云集,各有专精,组织严密,团结合作的犯罪者联盟。千年发展,这个组织在暗处盘根错节,数百年间政府几次绞杀,都未能将这个**组织连根拔起,反而只能看着他们愈发壮大嚣张。

  政府的眼中尖刺,荼毒生灵,颠覆和平,称为万恶之源也难以写尽他们的恶浊。

  现在他们来到了这里,把黑手伸向了安宁祥和的六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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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容忍!不能姑息!不能饶恕!

  但目前仍是学生的三人,还没有资格投身到与这汹涌浊流的对抗中。现在的他们,只能尽己所能,挖掘真相。

  “第一个问题基本上到尽头了,那就下一个问题,既然他们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引到陷阱中?”伯牙音说着,抬头看看叶一辉。

  叶一辉正回忆着更多细节,他感觉自己遗漏了很多,这个逻辑的链条,其实可以更加完整的……

  似乎有闪电贯通他的思想!

  “不对!不对!不对!”叶一辉大叫三声,“谁说他们已经达成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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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雪房间中,夕阳的斜晖抛洒在房间的一角。许许多多的画被摊开在精美的小床上,一雪在地摊上趴着,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很多的作业?嘿嘿,其实,早就完成了。】

  一雪借着自己要完成绘画作业的理由,从叶护那里借来了叶一辉的画稿。其实,她只是想着去多了解一些一辉哥哥的事情,看着一辉哥哥一笔笔绘成的图画,总能感觉到自己在贴近那颗迷雾笼罩的内心。

  实话说驭兽师的绘画课有一个全称——战斗侦查用速写绘画技法训练。一听名字就分外枯燥,其作用是让驭兽师没有其他记录工具时,可以凭借记忆精确复原出需要的图像情报。可是,六屈村教授这门课的老师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有才情有底蕴的有追求的文艺青年。他会在教授作图之外,讲授更多的艺术技巧与审美提升板块,有时候讲故事就像在说评书。幽默风趣的课堂甚至吸引大批外地学生前来听讲。

  所以,在图画中,有一部分真的是叶一辉表达内心的原创作品。

  草草跳过几个侦查速写之后,一雪终于选出了几张艺术气氛较浓的作品,打算一一仔细观摩。一雪挑出的第一张是一张水彩,线条并不精细,只能依稀辨认那是一个夕阳下的山丘。红黄色背景下是一个人的背影。飘扬的直发,是与背景冲突鲜明的暗蓝色,其间还夹杂着各种模糊的色彩。背景站在山丘上,光线将黑色的影子无限拉长。

  长发……还有这样的身形……这是个女生吧……

  一雪心里涌出一股酸酸的味道。

  【我好像在学校里见过……这个人……谁会在一辉哥哥心里留下影子?这个人对一辉哥哥很重要吗?】

  不能不想,但也不能瞎想。猜忌的话,反而会让关系更紧张。一雪拍拍自己的脸,【改天去问问一辉哥哥就好了】,她定了定神,又抽出下一张——

  彩铅绘制的图画,地球上空开出一朵巨型的瑰丽的花朵;炭笔绘制的速写,只有一双眼睛,虹膜部分却描绘的分外精细,白亮的点盘绕在一起,如同浩瀚的星河,另外一幅是一株草,茎干上结着奇形怪状的果子;最后是油性颜料的作品,实话说更像是书法作品,或者说碑文,或者说拓片,上面使用的符号非常古怪,一雪绞尽脑汁却连一个字都看不懂……

  “没想到一辉哥哥想象力这么丰富啊!还以为他只会打打杀杀呢——”

  一雪想看下一张,却发现下一张被紧紧粘在了目前这张背面。她捏住一角,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撕下来。不知不觉数分钟过去,这张话画才慢慢显露在她面前,她最先看到的是绘画的日期——华元6175年4月13日,那天……她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颤抖的心弦一点点紧绷——

  黑白,喧嚣的黑白……

  混沌……

  台阶……

  山峰……

  祭坛……

  还有血……从祭坛,从台阶,从山峰奔涌而下的血,遍布江河的红猎猎的鲜血,不,并不是红颜料……那是真正的血液,在抗氧化图层的帮助下保持着鲜红的颜色,一雪闻得到那股铁锈味,哪怕画上的血已经干涸多时。

  她不想再看了,但手却不由自主地继续拉开图画的最后一角。有一个符号,下面是一排血书写的小字,笔法很张狂,但一雪勉强可以认出——

  今日,是余生开始的第一天。

  

   身为主角的我为什么要受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