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特里

   夜晚。

  月轮在夜空中散发不同于阳炎的温和光辉,洒下的月光使夜晚不那么深沉黑暗。

  密林里已经没有白天的喧闹声,变得寂静许多。弥散在其间的淡淡血腥味引诱来了许多野兽。偶尔传出的几声兽吼和难听的乌鸦声更是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在一个小山洞里的气氛也是如此。一个朴素外表的年轻男人和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小奴隶,围着一个火堆坐在地上。两人间除了无言的沉默外,只听得见火堆里偶尔爆出几点火星的噼啪声。

  “……”

  “……”

  如果安博不开口,那么两人之间就是这种尴尬的沉默——嘛或许觉得尴尬的也只有安博一人对方只是习惯如此,可是为此就算安博提出话题,也只会得到简单的回答。

  例如,“你饿吗?”“不饿。”“冷吗?”“不冷。”

  安博无奈的啃着手中之前采来的野果。

  这果子虽然还很青涩但起码可以充饥,但这所有的果子都只有安博在吃。不是安博这人良心被狗吃了,而是问希尔德也只能得到“不饿”“主人的需求优先”这样的顽固回答。感觉真是不好意思啊。

  “啪唦”

  洞外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声。

  听起来像是有人不小心踩到什么的细小声音,虽然十分微小,但在这个安静的山洞里,对于还在警惕追兵的两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希尔德。”

  安博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奴隶已经动了起来,安博看着希尔德像飞射的弓矢一样冲出了山洞口。

  “——!”

  一瞬间,在洞外好像听见了有谁挣扎的声音——不过结果的话,既然他的对手是希尔德被抓到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吧。

  正好可以抓个人来把情况问个清楚。安博这样考虑道。

  可是当安博看到希尔德抓到洞口前的那个男人时——

  “哟?我还说这山洞里是谁呢,你们两人还活着啊?”

  一个身上沾满了泥土,看上去有点狼狈的嬉皮笑脸的男人,双手被希尔德绞在了背后,推进了山洞。

  似乎是见到了熟人立刻就放松了一样,男人毫无被抓的紧张感,还开始指手画脚起来。

  “话说,快让这不听话的奴隶松手啊——啧,你这死丫头!”

  男人还想要挣扎,但希尔德仍旧紧锁着他的双手,仿佛没有得到命令就不会放开。此时安博站了起来,盯着骂骂咧咧的男人,然后开口道。

  “希尔德,不要放。”

  “诶诶?”

  这个男人呆了一下,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瞪着安博,在他要开口说什么之前,安博踏前一步直接站到他的眼前。

  安博内心里刚见面的一点点喜悦之情已经被另一种感情立刻取代——

  “你他丫的特里……”

  变成怒火来使自己咬牙切齿的勒住特里的衣领。

  面前这个混帐男人,虽然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好像也吃了不少苦一样,但比起被追杀的安博二人好的太多。起码他现在看起来是毫发无伤,还能嬉皮笑脸的跑到安博面前……但这本身就很有问题。

  “你为什么想要害死我?”

  安博直接切入想问的问题。

  努力使语气变得凶狠,眼神冷冰冰的直逼对方,不过看起来也就是露出獠牙想要恐吓敌人的幼兽那种程度。

  而对方则是露出了更加惊异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啊?!”

  好像完全不曾做假的语气,假如这是撒谎的话,也能说明对面是一流的骗子吧。

  尽管特里一副真的很疑惑的样子,但是对于安博有些事实是很明确的,

  “别把我当成傻瓜。”

  安博现在的语气由愤怒变得冷漠。

  “领路的人是你,探路的人是你,消失不见的也是你。现在,平安出现的也是你。——原本前方敌情,最该,先知道的人是你,为什么你没回来?——老子费了多大的劲才逃回来的你知道吗!其他奴隶都死了!我也差点一样!——所以,假如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话,你现在也不应该活着在这里。”

  身为一切的关键人物,特里绝对是有巨大嫌疑,毕竟带路人是特里,还有着地图,本来无论如何都可以避开战场前线的。即使安博再蠢,这点猫腻也想的明白。安博将目光紧紧盯着对方,仿佛像剑想要刺入别人的内心,但特里也毫不避怯他的逼视。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没被俘虏啊,我当时的确遭遇了军队,那是康诺特的一支侦查队没错。只不过我装成路人逃掉了……要说对不起你的话,顶多也就是没来告诉你这件事,真抱歉了啊。……你不会为此就要杀了我吧?”

  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概括,特里平静的面对着安博的质问。装成过路人吗?确实孤身一人的特里和带有一队战奴赶路的安博不同,有可以伪装的余地。这个理由一时间听起来也没什么漏洞,但是安博还不能就这么相信。

  “……按照赶路来说的话,只要按着地图,我们不可能碰上康诺特的军队不是吗,带路的人是你,这点你要怎么解释?”

  “这一点,我也没法解释。因为我也不知道,按照地图上来行路的话,我们为什么会遭遇军队,但是根据士兵身上的服饰和说话的口音,是康诺特的军队不会有错。”

  面对着特里坦然自信的样子,安博则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看不出特里有丝毫动摇的模样,话语中也暂时找不出他的漏洞。

  不,关键的是,证据太少,疑点太多。所以,没有办法轻率地下判断。

  即使怀疑特里,但没有明确的证据…安博也不能下决心对他怎么样……

  姑且转移一下方向,假设不能从特里身上退出原因的话,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考虑。

  “……假使你说的话是真的,意思就是。”

  “只有一种可能了。”

  特里看着安博,点点头。基于特里说的是实话,且分析了目前能想到的因素之后,安博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提供的地图,有问题?”

  指的就是出发之后拿到的地图,可是现在地图也丢了没法验证正误,只能考虑这个方面了。

  “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特里又变成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所以——这明明就是你惹的祸嘛,难道你还在怀疑我吗?”

  “我惹的祸?什么意思?”

  安博一愣。

  “要不是你得罪了那些贵族,我们会是现在这步田地?”

  特里表情不善的讥讽道。而安博此时也明白过来了。特里指的是——劣质装备以及被动了手脚的地图,都是之前得罪的贵族的蓄意报复。

  不是吧……?这速度来的也快了点?

  之前特里提过了,但是现在在这里重新再看,这话的真实性还值得考量。

  特里的眼神瞟向安博,而安博则避开了他的视线,反而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希尔德,但对方只是依然安安静静的低着头。

  “……”

  安博心情有点压抑,假如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就是自己已经被人盯上——要被置于死地了。虽说现在跑到外边来暂且没事,但回国后的报复就不确定了。

  但是——说实话,会有贵族因为这点事——大费周章地报复安博——不过是底层奴贩的,这么小的一个人物吗?然而,悲哀的是自己没有任何客观证据推翻这个假设。……因为当初领装备和地图的都是特里,自己根本没有亲手确认过,武器什么的也不太在意。……这要怪就怪太过依赖他人的自己吧。

  不过因此这让安博依旧心存疑虑,特里的嫌疑也没有这么容易被排除,毕竟目前都只是推测,还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能证明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以及他自身的清白。

  不能依靠特里,希尔德也不会给自己指明方向。接下来要做的只有靠自己去生存。那么特里的清白与否,以及得罪的贵族,就放到后面,当下之际,是先赶到阿尔斯特,——在国内的事情搞清楚前还是国外比较安全,这样取得安全保障获得足够补给后再行打算。

  “哼,不知道你小子还在想什么。不过特里叔我是不想跟你惹上麻烦了,放我走,接下来我们各管各的!”

  特里想走,奈何希尔德还在身后控制着他。

  “别着急嘛特里叔。你接下来能往哪里去?我们还是先去阿尔斯特恢复一下——再另做打算嘛。既然是一起来的,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笑话,安博才不会放特里走,否则他都不知道怎么去阿尔斯特……嘛,虽说没了地图的当下也不知道特里会不会认路。安博从腰间拿下一根绳子,扔给希尔德,而希尔德也会意的用此将特里的手脚都一起捆上。

  “……哼……”

  特里没说什么话,索性根本不挣扎,开始闭目养神。

  

   只是个普通的奴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