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铃兰岛上的初会

  整艘船上,是难以相信的安静的氛围。

  “只为一个人开船,这也太扯了吧。”伊吹叹了口气。在密闭的船舱内,甚至无法透入一丝光亮,一看已经使用多年的白炽灯,在舱内却让人觉得亮的有些扎眼。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伊吹仅能够靠着舱内的摆钟来判断当下的时间,自自己出发以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一天里,中年汉子定时会来给伊吹送饭,简单的菜色,但区别于这艘布满锈迹的船,却是出乎意料的干净。尽管很想出舱门透透气,可一想到船员的要求,伊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无聊的翻阅着床头的《时间旅行》。

  “没想到是科幻类小说吗……时间回溯……这种事……”伊吹不屑地笑了一声,这种决不可能实现的超自然现象,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无事可做的时间无疑是难熬的,好在,在船员的提醒后,这一天一夜的旅程,终于要结束了。

  “我们到达目的地了,雨宫先生,现在可以出舱了。“

  “终于……到了吗。“伊吹走出房间,来到了舱门之前。

  “唉……?”

  无意中发现,自己那只即将要打开舱门的手,在颤抖着。

  害怕吗?对着未知的前路感到害怕吗?

  不对,不是那种情感。

  从接过男人手中船票的那一瞬间开始,伊吹便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对于这一点,自己已经有了充分的觉悟。

  此刻的颤抖,倒不如说,

  是对未来的期待吧。

  “好,那么……”深吸一口气,伊吹缓缓地打开了舱门。

  “这是……怎么会……”映入伊吹眼帘的,是棱角分明的小岛,以及小岛周围望不到边际的大海。

  “这里是日本本土吗?还是说……出境了吗?”伊吹的感觉并非无缘由,任何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应该都会发出感慨。作为岛国,日本本身多独立岛屿并不稀奇,可这座小岛就是显得格外突兀。周围的海面显得格外辽阔,即使远眺也看不到任何大陆的痕迹,仿佛进入了新的位面一般,小岛就是唯一的大陆。

  “当然,这里当然是日本本土。”船员平静的出声道,“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铃兰岛。”

  “铃兰岛……吗。”

  船缓缓靠岸,待到甲板彻底稳定下来后,伊吹缓缓地走上了小岛。

  “拜托了,请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活下去。”

  当踏上小岛的第一步,伊吹整个人的身体似被电流穿过一般,少女悲怆的声音再一次在脑中回响起来。

  “现在说这些话……有点晚了吧。”伊吹撇了撇嘴角。

  “那么,雨宫先生,告辞了。“船员掉头进了舱内,丝毫没有多待。随着船的汽笛声,这艘老式载客船渐渐的驶出了伊吹的目力范围。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到达目的地了啊。“伊吹叹了口气,又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那双眼睛的主人……就在这里了吗。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去找她了吧。“

  伊吹一边心不在焉的走着,一边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想着女孩的模样,梦中的模糊记忆不断涌上,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只记得那双眼睛,那双令人就绝对无法忘记的眼睛。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那样啊……唉?”

  伊吹忽然终止了回想,一阵莫名的拉力从衬衣底部传来,好像被什么抓住了一样。

  “呐,你是谁啊?”

  是岛上的人吧,伊吹这么想着,并循着声音看过去,在那里,站着一个留有遮眼短发的孩子。

  “接下来应该怎么说……”几乎没有和别人交流经验的伊吹,此时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小朋友,你是岛上的人吗?“

  “要不然呢,果然你不是岛上的人啊,我从见没有见过你。“孩子回答道,声音中含着一丝丝愠意,”而且很失礼唉,谁是小朋友啊,人家也已经十六岁了的说。“

  “啊?也就是说……你比我只小了一岁?”伊吹不敢相信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孩子”,的确,仔细一看,接近一米五的身高也已经勉强合格。自己之所以会判断错误,大概是因为她的声音吧——是那种明显的孩子的稚嫩声音,尽管那声音意外的有些低沉,但其中的孩提气却掩盖不住。

  “应该是女孩子吧。“伊吹在心里揣测了一下,”那个,抱歉,因为声音……“

  “嘛,算了,你也不是第一个觉得我是小孩子的人了。但是,有一点我要强调!我是女孩子!这点可绝对不能不分明白!“

  “啊,帮大忙了。”

  “什么啊……刚才果然误会了。“女孩叹了口气,可从刚才开始,发出的声音几乎没有音调的变化,”所以呢?你来这里干什么?“

  “啊,我,那个……“自己应该怎么解释呢?为了来拯救这个岛上的一位女孩?这种理由怎么可能说出口啊。

  “难道你……“女孩想到什么似的走到伊吹的面前,开始紧盯着伊吹的脸。

  “怎……怎么了啊。“迎上女孩那专注的眼神,使得伊吹浑身不自在,不过正是因为目光相接,才让男主有了看到女孩长相的机会。

  不得不说,仔细观察的话,女孩的模样说不上倾城,但可爱两个字却可以毫不夸张的匹配。如果一定要以固有格式来套的话,那么女孩就是标准的萝莉类型。尽管是短发,但是长长的刘海却遮住了眼睛,圆圆的娃娃脸上,一双晶莹的黑色眼眸却格外深邃,显现出与女孩整体有些反差的沉稳。

  “你……是来找飞鸟姐姐的吗?“女孩突然开口。

  “唉?不,我不知道,我的确是在找人,但是……“

  “果然呢。“女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就是要带姐姐去到新世界的人吧。“

  “!“心中仿佛被一双巨大的手用力的按压了一下,莫名的悲怆感在心中弥漫开来,伊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见伊吹这反常的举动,女孩却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似牵引般的拉着伊吹向前缓缓地走着。

  渐渐地,伊吹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

  “抱歉啊,让你看到丢人的样子。”伊吹轻轻出声。

  “没关系,你的反应是正常的。”女孩摇了摇头,安慰似的说,“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嗯,基本没问题了。”

  “那就好。”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刘海,又出声道,“名字。”

  “啊?什么?”

  “所以说啊,你的听力有问题吗?我问你的名字,像这样不知道名字的交谈不会很麻烦吗?“

  “抱歉,我叫做雨宫伊吹,请多指教。“

  “嗯,出乎意料的普通呢。“

  “……听了这话我应该说谢谢呢还是感到生气呢。“

  “嘛,随你怎么想吧。“女孩轻笑一声,”铃木奈奈,我的名字。“

  “我会好好记住的。“

  “不用那么拘束,我知道你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我会尽我所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帮你完成你的目的。”

  “为什么要帮我?明明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岛上已经二十年左右没有来过外人了。“奈奈回答道。

  “唉?二十年?可那是……“

  “那个界限设下以后,没有人能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上岛,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你一定是那个被召唤的人。“奈奈认真的分析道,“而且,今天是2001年4月20日,即是古典里的神召日,你是被召唤之人,绝对不会有错。”

  “为什么,铃木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叫我奈奈就好,岛上的人都是这么叫我的。“奈奈嘟了嘟嘴,似乎有点不开心。

  “啊?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倒是你叫我铃木反而会让我不自在,听起来好别扭。”

  “好吧……那,奈奈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因为,我是岛上掌管神社的巫女。”奈奈回答道。

  “巫女?”伊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忘记的,奈奈身上类似和服的装束,原来是巫女服。“

  “对,铃木家是铃兰岛上世世代代的巫女,从古至今,一直坚持着岛上神社的传承。平日岛上的大小祭典活动,都是由铃木家来主持的。“

  “原来如此,可这一切跟奈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来帮我?就算我是什么被召唤的人,也没有那个必要来帮我吧?“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呢?对于我帮你的这件事?”奈奈望向伊吹,却没有一丝调侃的神色,反而,格外的认真。

  “大概……也是什么古典的要求吗?”伊吹猜测道。

  “你知道你要见的那个女孩是谁吗?“奈奈没有回应伊吹的猜测,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终于到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会一直做同一个梦?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中来到这座岛上?

  以及,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双,那么绝望的双眼?

  这一切的源头,大概都得从了解这个女孩开始吧。

  “说实话我完全是一头雾水,对于那个女孩的一点事情都不了解。”伊吹坦言道。

  “西园寺飞鸟,就是你要见的人。”

  “唔……!”那个名字从奈奈口中吐出的一瞬间,又是一股极强的悲伤感冲刷着伊吹,可在已经有过几次相同情况之后,这一次伊吹并没有表露出太明显的反应。

  尽管如此,那钻心般的疼痛是实打实的。

  “怎么了吗?”奈奈看向有些反常的伊吹,并没有显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没什么,只是……”

  “听到那个名字后,感到很难过吧?”

  “……是这样的。”伊吹点了点头,没有一丝隐瞒。只是片刻的相处,也已经让伊吹了解了眼前这个孩子般身形的女孩,远非自己最初想象的那么简单。除此之外,他也清楚地明白了,在这个女孩面前隐瞒什么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她知道的,远比自己要多得多。

  “你知道原因吗?为什么只要提起跟那个女孩有关的事我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奈奈坦率地摇了摇头,“没有关于这种现象的记载,所以我也不知道。”

  “是这样啊……没有记载……”

  “说不定是前世的情侣什么的吧。“

  “唉?你居然也会开玩笑啊,前世什么的,不可能的。“伊吹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前世吗?”

  “当然不相信了,那种超自然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啊。”

  “那对于今天的事,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那、那是……”伊吹一时语塞。

  “一方面否定着所谓的超自然事物,另一方面,不又是确确实实的经历了超自然现象了吗?”奈奈的语速明显变快,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我们把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叫做超自然现象,可又有谁能证明,这些现象不会发生呢。若是在六七百年前,我们能够想象到今天的一切吗?“

  无法反驳,女孩说的话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

  也就是说,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前世吗?

  自己和那个女孩,说不定,有着前世的羁绊。

  “你不要想多了,我只是随便说说,刚才的话都是毫无根据的推测。“如泼冷水般,奈奈不冷不热的吱了一声。

  “……你到底想怎样啊。“伊吹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了。“奈奈忽然停住脚步。

  “到哪里了?“

  “前面,就是你要找的人。“

  伊吹顺着奈奈的指尖方向望去,与之同时,自己的心脏骤然加速,一下一下的冲击着胸腔壁,已经接近到无法呼吸的地步。

  “明明什么都还没看见啊,该死的。”强忍住几近窒息的感觉,伊吹努力地向前方望去。

  下一秒,一切不适感都荡然无存。

  在两棵巨大松树之间,栓挂着一个简易的木秋千。

  在那秋千上坐着的,是一个天蓝色头发的女孩。

  似痴傻一般,伊吹缓缓地走向前方;女孩停下了秋千,没有害怕,也是默默地看着眼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男孩。

  不会认错的,绝对不会认错的。

  尽管没有绝望的神采,

  可那双眼睛中,

  的的确确充满着哀伤。

  伊吹走到了女孩面前,泪流满面。

  “飞鸟。“伊吹叫出了女孩的名字。

  飞鸟是谁?自己不知道。

  只是看到她的一刹,各种莫名的感情便促使着自己,叫出了她的名字。

  女孩笑了,她用手抚了一下伊吹乱糟糟的头发,也轻轻的出声,

  “初次见面,伊吹君。“

  

   请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