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野

  “结、结婚?!”伊吹惊叫出声。

  “不是那样的伯母,我不会和这个人结婚的。”奈奈仍然是面不改色,但声音已经明显的有了一丝慌乱。

  “哎?是这样吗?”女人用手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般,“可是,他不是已经穿上这件衣服了吗?”

  “那、那个是……因为没有换洗衣服了所以才暂借给伊吹的。”

  “哦,原来是这样,”女人抱歉的朝着伊吹笑了笑,“抱歉呐,是我太失礼了。因为你穿着神主的衣服,所以才以为你是和奈奈要结婚什么的。”

  “啊,没关系,只是,为什么穿神主服就要和奈奈结婚呢?”伊吹调节了一下因慌乱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又顺势问道。

  “啊啦,奈奈酱没告诉他吗?”

  “……因为,只是暂借一天而已,应该没有太大关系,所以就……而且,这种人肯定不会是未婚夫的。“

  “哎~是这样吗?“女人狡黠的笑了一下,”伊吹君……?对吗?“

  “是,雨宫伊吹,请多指教。“

  “嗯,请多指教喽,伊吹君。”女人凑到伊吹身边,笑眯眯的说道,“其实啊,奈奈他们家的传统,就是她未来的未婚夫一定要是神主哦。”

  “神、神主,也就是说……”

  “伯母请不要再戏弄我们了……”奈奈没有了之前的镇静,已经满脸通红。

  “hoho~?那伊吹君,一会儿就介绍飞鸟给你认识吧?”

  “介绍飞鸟姐姐的事我会做的。”奈奈抢在伊吹回答前出声。

  “哎~?奈奈酱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因为,因为这个人来这个岛上本来就是,为了飞鸟姐姐的事情。”一改方才两人间打趣的口气,奈奈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却又透出一丝落寞。

  “唔……奈奈酱,他就是那个人吗?”女人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嗯……姐姐的救赎者。”奈奈点了点头。

  “等一下啊,从刚才就在说些我听不懂的,救赎者又是什么啊?“早就被两人搞得云里雾里的伊吹着急的插话道。

  “果然他还不知道吗……“

  “嗯,“奈奈吱了一声,随即转向了伊吹,”听名字就应该知道,你是拯救姐姐的人,是带姐姐前往新世界的人,所以,你是她的救赎者。“

  “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了,西园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明明和我同龄,为什么会……”每当想起那双眼睛,伊吹总会不自觉地感到痛苦,即使自己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女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是紧紧地皱着眉头,一听到伊吹的询问,便背过了身,

  “抱歉伊吹君,这些事就让奈奈酱讲给你听吧……我还有些事,先走了。”说完,就快步离去。

  “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注意到女人的反常举动,伊吹不解地问奈奈道。

  “西园寺伯母并不是飞鸟姐姐的亲生母亲。”

  “……哎?”

  “飞鸟姐姐本来的姓氏,并不是西园寺。她的原名叫作——星野飞鸟。“奈奈叹了口气,”飞鸟姐姐五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因为某些事情,并没有被立刻收养,一直到她两年后七岁时,才被西园寺伯父和伯母收养,改姓西园寺。“

  “某些事情?为什么你总要在那些关键的地方省略啊?!“伊吹莫名的有些愠怒,每次提到关于飞鸟的事情时,伊吹总是会格外的情绪化,此时,他又是没经过过多思考就喊了出声。

  “……抱歉。”奈奈没有反驳,做错事般的低着头,“只是……这些事由我告诉你可能……可能对飞鸟姐姐来说不太礼貌,说不定会让她不开心……”

  “啊……”伊吹愣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有多么过分。眼前的这个女孩明明在从自己到岛上之后就把一切替自己考虑到周全,虽然嘴上不服软,可却一直很细致的照顾着自己,然而就在刚才,却因为自己的情绪化,对她大吼大叫,浓重的愧疚一时涌上。

  “抱歉,真的十分抱歉,我真是太差劲了,居然对你大吼大叫的。”伊吹毫不犹豫地把腰弯下,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明明奈奈考虑的那么多,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就朝奈奈发脾气,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

  “没、没什么啦,伊吹也没有说错,我的确是把关键地方避开不谈了,没有考虑到伊吹着急的心情,我才应该说抱歉。“奈奈走到伊吹面前拉了拉伊吹,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呐,既然我们都有错,这件事就算了,彼此原谅对方就好了。”

  “奈奈……”伊吹看着奈奈的笑颜,即使自己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她仍是要帮自己考虑不让自己尴尬,一想到这,伊吹便感到胸口仿佛漫过一阵暖流,“嗯,谢谢你,奈奈。”

  “就是这样,与其相互道歉,不如相互道谢。”奈奈将双手叠放在胸前,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温柔地看着伊吹,“约定好喽,我和伊吹,以后不能说‘对不起’了。”

  “啊~我明白了。”

  森林中的小小插曲过后,两人在路上的气氛出奇的好,说笑的模样俨然如同长年相识一般。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铃兰镇——岛上唯一的小镇。

  铃兰岛上的居民,全部居住在小镇上,日常的集市,庆典等等都在这里举行。而此刻两人所面对的,是一间堪称巨大却破败不堪的古屋。扎眼的是,在庭院的角落,堆放着木柴燃烧后形成的焦炭。

  “这里是?”看着这无法言喻的景象,伊吹惊讶的问了一声。

  “星野旧宅。”奈奈回答道,“是飞鸟姐姐以前住的地方。”

  “……我们不是要去找西园寺吗?来这里干什么?”

  “因为有很多事,要提前跟你说明清楚。星野宅中有着古典,应该可以回答你的很多问题。”

  “是嘛……”伊吹喃喃道,眼睛紧紧地盯着宅子。

  “跟上我不要走丢了,一会儿会很黑的。”

  “哎?很黑?等、等一下啊……”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奈奈要在大白天说这种话,但伊吹还是快速跟上了奈奈的脚步。

  直到进入宅内,伊吹才明白奈奈话中的意思。

  大宅的内部本身透光性很好,不存在光线不足的问题。而奈奈所说的,则是潜藏于大宅主卧室中的地窖。若不是事先知道其所在的位置,任谁也没有办法发现那与周边完全无异的地砖有什么特别之处。

  伊吹紧随着奈奈顺着石梯缓慢下行,此时的两人都是把精神百分百的集中了起来,在这么黑的环境中,即使有着奈奈准备好的蜡烛,可视度仍然是相当有限,稍不留神便有可能失足摔下。

  “呐,奈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地方啊。”

  “飞鸟姐姐在几年前曾经带我来过这里,告诉了我地窖的位置。”奈奈的声音回荡在地窖中,“在这座宅子被焚烧之前。”

  “焚烧?”伊吹不禁失声,忽又猛地想起门外堆放的大量的焦炭,以及大宅腐朽的惨象,“这个宅子……曾经被焚烧过吗……”

  “对,是被铃兰镇上的村民集体焚烧的。”

  “理由呢?”

  “因为,星野家是不祥的存在,大家是这么说的。”

  “怎么会?!那种说法未免也太过分了!”

  “到了。”在两人走完石梯的最后一阶时,映入伊吹眼帘的,是一个甚至比宅子面积更大的书馆。

  “这是……怎么会……”伊吹被眼前不可能实现的场景震撼,如此巨大的书馆居然建在地底下,从建设难度上来看,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我最初来的时候也不敢相信,但星野家的先祖就是做到了,确确实实的完成了这项伟业。”奈奈的话中满载着敬意,同时又有一丝不易觉察到的哀伤,“历代星野家的藏书都放在这里,我们今天的目标是这本。“

  奈奈走到藏书室一个偏僻的角落,在胡乱堆放的书丛中,抽出了一本看上去并不太古老的书籍。

  “这就是古典吗?看上去只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本而已。”

  “这不是古典,而是飞鸟姐姐的生父——星野猿江的日记本。”

  “日记本?我们未经允许打开是不是……”

  “星野猿江先生既然已经去世,这些事就无所谓了。倒不如说,在看过里面的内容后,你会觉得,这本日记本的主人,在渴望着有人能够打开它。”奈奈的语气坚定,同时,把日记本塞到了伊吹的手上。

  “我明白了。”伊吹点了点头,在他的心里,也是迫切的想要知道有关于西园寺飞鸟——这个等待自己救赎的女孩的过去。慢慢的,伊吹开始读起了手中的文档。

  日记第一页的时间是1988年,是星野猿江去世的两年前。

  “1988年10月9日,终于,终于,神社果然有反应了,这么多年来,星野家的研究方向果然是正确的!我和美羽子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这样下去,再不用几年,我们一定可以创造出伟大的技术!“

  “1988年11月10日,一个月内,神社再没有绽放出那种光芒,但我们并没有就此放弃,已经出现的神迹,足以证明我们研究的正确性。或许是供奉的神位不对,改日要建议铃木小姐更换神像了,不过以他们夫妻俩的固执程度大概会拒绝吧。

  “1988年11月20日,今日与铃木小姐谈论神像的更换问题,果然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是在我的预料之内了。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可是明明马上就要抓住关键之处,却无法进行下去,对科研工作者来说,这是多么的可悲!”

  翻阅至此,伊吹对日记中的内容只能理解一小部分,除了得知了西园寺飞鸟父母的姓名以及文中所提到的铃木夫妻应该是奈奈的父母之外,对于日记中提到的研究、神像的反应等,则是完全不明白。

  “果然,还是有很多不清楚的事对吗。很正常,你毕竟是刚刚来到这个岛上,很多背景你还不明白。”奈奈轻声道,“首先你要知道,星野先生提到的研究指的是什么。”

  “那个是……?”

  “是时间旅行。”

  “时间旅行?你的意思是时间倒流与跳跃吗?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啊!”伊吹讶异的抬高声音。

  “可是,这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在距今很久以前。”奈奈格外严肃的看着伊吹,开始讲述岛上过去发生的事。

  “在星野祖辈之时,岛上曾经出现过海难,人们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大量的居民被冲上的浪潮席卷而走,退潮后,大量的村民参与了尸体的打捞工作,星野家的那位先人星野诚一郎——便是其中之一,那时的他只有十岁。”

  “最终,打捞回的尸体有126具,但镇中经过计算,被海浪卷走的人数则是有127人,也就是说,有一人失踪。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星野健太郎——诚一郎的叔父,更是诚一郎的启蒙老师。那时的人们认为健太郎的尸体被海浪带到了大海的深处,于是就放弃了寻找。星野家用健太郎的遗物代替,简单的举行了丧礼,这件事也就了了。”

  “这跟研究有什么关系呢?”伊吹忍不住插嘴道。

  “七十年后,那时的年轻的诚一郎也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作为铃兰岛上昔日被称为象征着‘智慧’一族的星野家的族长,诚一郎完成进行了大量的科学研究,并且建造了这个书馆。”

  “‘智慧’一族吗,能建设出这样的奇迹,的确可以担得起这个名号”

  “那天,已经年迈的诚一郎一如既往的沿着海岸线散步,在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一个身影从浅海处向自己走来。随着身影的慢慢放大,诚一郎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奈奈似乎是为了给伊吹考虑的时间,在此停下了叙述。

  “浅海处来的人?……!难道……?!”伊吹本低头沉思着,猛然如同想到了什么,受惊般的凝望着奈奈,瞳孔不断收缩,一眼骇然。

  “对,那个人,是与海难那天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化的健太郎。”

  

   请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