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个人把十字路口围了起来。
封锁区，本应该是荒无一人、与世隔绝的悲凉之地，可是眼前这幅景象有些热闹过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毫无起伏的笑声传来。
诚拍着手，转了一圈，看看这些把他包围起来的人。
“真是太有意思了。”
诚继续笑着，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他在笑，但是丝毫没有笑意。
“教团这么看得起我，我真是深感荣幸。”
诚说着一口流利、地道的意大利语，向这些人微微弯腰致意。
罗马教团成员们不禁有些发傻，他们搞不懂这个可怕的家伙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诚的身子站得笔直，脖子上的围巾垂在身后。一阵冷风吹过，他金色的绑成马尾的头发和围巾一起随风摇摆。太阳藏在云层之后，诚的影子在昏暗的光芒延伸，漆黑、细长而高挑。
教团成员们看着这令人生畏的身影，不知如何是好。诚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毫无表情的面孔后，谁知道这个行为怪诞实力高强的人下一秒会做什么？
一个人消灭了所有派去突袭“组织”的成员，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副主教打成重伤，又干掉了不计其数的成员。
现在通过超大型传送魔法来到这边的成员已经所剩无几。教团元气大伤，别说与博士的合作，恐怕就连消灭正处于虚弱状态的“组织”日本分部都很困难。另一方面，雇佣的杀手也没有成功完成任务，这次行动已经宣告破产。
余下的教团成员都紧张起来，虽然是找到了诚，但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诚的行动，只要诚愿意，下一秒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双方僵持了许久。诚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仿佛透过了肉体，刺穿他们的灵魂。
“你们为何如此对待我们的朋友？”
一个宽厚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穿着神官长袍的老人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根银白色的权杖：顶端是一个金色的十字架，十字架中间镶着水晶，银白色的长棍接在十字架的下方。
老人脸上显现出庄严和慈祥，乍一看会让人以为他是个随处可见的和蔼老爷爷。
可诚没觉得这张脸多好看，他把视线移向老人。
“您一定是教团的主教大人了，久闻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本尊。”
诚的语气既没有傲慢，也不带尊敬，这确确实实是客套话。
这老头目前掌控了教团的实权，
“我很抱歉，之前我们的人做出了许多无理的举动，我向您表示最真诚的歉意，我们居然如此对待鼎鼎大名的武藤诚先生，您的名声可是响彻世界。”
教团成员脸上不约而同地表现出惊讶，主教亲自出马，意味这件事非比寻常。
“客套话说完了？我们来谈谈正事。”
面对主教的称赞，诚嗤之以鼻，这露骨过头的客套话令人恶心。
“您对我们的事有多了解？”
“我知道你们想要和博士合作，但是我受人之托，要求你们停止这样的合作。”
诚说话简洁明了，直奔主题，他也不理会对方的态度，接着说道。
“你们还顺路想要铲除‘组织’？说不是看上了那个小姑娘的书。”
“是的，我们听说您已经与‘组织’脱离毫无干系了，不知道您帮助他们的意图是什么，是为了往日的情谊吗？”
主教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我只是顺路接了个小单子。”
诚用手比划一下，做出钱的手势。
“那能否网开一面照顾一下我们，就当是看在我这个老人家的面子上，好吗？”
主教的语气十分诚恳，听起来就像真的在苦苦哀求一般。他以为诚的意思是只要出钱就能解决问题。
“我们知道您的胃口向来很大，开个价吧。”
诚默默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
“您的意思是三千万？还是三百万？不，这有一点多了……”
话没说完，诚收回了一根手指。
“啊，您肯降价是对教皇的尊重，但是教皇看到这个价格可能会不开心……”
诚又收回一根手指，现在只有一根手指是伸出来的。
“很好，这个价格我觉得双方都不会有异议，如果您可以收手，我们会照价汇入您的账户。”
主教在暗自得意，只要能让诚收手，这个价钱已经很便宜了。
但是，诚把最后一根手指收回，右手变成拳头。主教有些疑惑，难道不收钱？不可能，这应该代表别的意思。
“请问这是？”
“我已经没有听你废话的耐心了。”
没有人知道诚是怎么出现在主教的身后的，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一切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没有半点异样。
诚夺过主教手中的权杖，主教想展开防御魔法，诚抢在他之前一拳将他打趴。
主教只能放弃权杖，用加速魔法逃离诚身边。诚没有追上去，他转了权杖一圈，用权杖顶端指着前方。
“在我生气前，趁早给我滚蛋，否则我亲自送你们去见耶稣。”
* * *
街道静得可怕，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
太阳暗淡的光芒仿佛在宣告这里与外边的不同：没有生的气息。
甩掉那些丧尸不久，我和希零追着小山的身影来到这一个从没走过的街道上。倾颓的围墙，布满裂痕龟裂的柏油路，以及出现在我们眼前，布满尘埃的高大建筑。
“这里是……医院。”
入口处标明了这栋建筑的名字，是一所医院。
但愿里面不会有什么变异的精神病患者，也没有什么追着你跑的恶灵。
小山的身影就消失在这里。
我看了看希零，她正盯着医院的入口看。
“流空，在这里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跟你们要追查的东西有关系吗？”
“应该是。”
我们走近医院的大门，我看到地上的灰尘分部得不均匀，一定有人来过这里。
“要进去吗？”
“不，我必须集合其他人，我不希望今天的事再发生。”
她指的是‘组织’的两人死亡的事，其中一人变成了丧尸，还有一人连尸体都不见了。
希零闭上眼，表情显得有些悲伤。我在一旁没有安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得出她是真的为同伴的死感到伤心。
可是对我来说，这一切都太没实感，更像是游戏或者电影里面的情节。
可是一旦回忆起我所看到的、听到的、碰到的、闻到的，我的大脑就开始混乱，我知道这不是游戏，这是真正发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能够镇定，这难道是人类自我本能的调节吗，还是说我的感情缺失了？
做了一个深呼吸，我把刚才的念头扔出脑海，这么想下去只是浪费时间，我再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好了。
小山静她跟十一年前的事件有某种程度上的关联，根据我看到的幻觉，她一定是想给我传达什么信息（需要找到她本人验证）。小山看上去有失忆的症状，原因还不明确。
另一方面，罗马教团来到这里的目的可能与诚说的“博士”有关系，找‘组织’反而是次要的。
诚也是十一年前事件的相关人士，我觉得这一次他接受委托有个人的动机。
还有这次的委托人，选择在封锁区见面一定不是一般人，能够给出进入封锁区权限的大概是政府的人。
封锁区这里还有部分的电力，摄像头安装在各处，可以说明这里仍在受到监控。
封锁区大部分地方看上去都无人活动，丧尸不会平白无故出现。
诚说博士在做什么实验，“组织”的情报中提到有大型器材被运送进来。
委托信中提到了“十一年前的事件仍在继续”……
所有的信息在我的脑中层层交错，编织成某种东西。
十一年前的事件和政府有关系，并且是政府在支持博士的研究，研究从十一年前持续至今。至于研究的内容，十有八九和我看到的丧尸与怪物相关。从诚接到的委托又可以继续推断出，政府不再支持博士的研究想要抹消痕迹。至于罗马教团，他们是来找博士合作的，动机跟扩张势力有关。
这就是我能从目前已知的情报里推断出来的东西。
“……流空！”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我惊醒，希零正在冲我大喊大叫。
“突然怎么了？”
“我叫了你好几遍都没反应啊！”
“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真是的，再这样我就丢下你不管了。”
希零用书角轻轻敲了我的头。
“今天的行动到此为止，不管那个小山静，我需要把我的人召集回来再做打算。所以我现在要离开这里，如果你想跟着我就一起来。”
说起来希零是怎么进来的我还没有问过她呢……莫非是跟我一样有通行证吗。
“你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用中距离传送魔法啊。范围大概是半径五千米左右，在城市里有专门布置好的魔法阵确保传送不出偏差。”
跟我一起走吧？希零对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会，想要把手伸出去，可是有另一个人的手先握住了希零的手。
“小姑娘，你先自己回去好了，我还有点事跟这个小鬼说。”
诚如鬼魅般出现在我的身后，把我吓了个半死。
“诚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好歹有点声音啊！”
“刚来。”
诚说着摇了摇希零的手，希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想要把手抽回去，但诚抓得很紧，她根本抽不开。
“我还没说呢，很感谢小姑娘你让我赚了外快，罗马教团已经滚回老家了。”
诚这才松开手，希零赶紧收回自己的手。
“你有好好遵守约定吧？”
“不杀人？当然，我没有杀任何的‘人’。”
“那就好，钱我会照付。”
“我知道‘组织’的经费可不多，这次就当做是教训给你免单好了，只需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要再调查封锁区，你们还没有那个能力。”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是认真的，诚用他毫无神色的眼睛盯着希零，希零不服气地瞪回去。
“我拒绝。”
“小鬼，你的青梅竹马就这脾气？替我说说话。”
诚避开希零的视线，突然找我救驾……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的啊？
“就算叫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好好劝劝她，除非你想像昨天那样占她便宜。”
“你说昨天的那个……”“不要再说了！”
希零恼羞成怒，好像是想起昨天的那件事，脸变得通红。
“这家伙趁机要了我初吻所以扯平啦！”
“这算哪门子扯平！”
“你们感情真好，现充爆炸。”
诚冷静地在我们两个中间吐槽，呼，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算了，希零你确实要考虑一下，这里太危险。”
“轮得到你这个普通人来说我吗。”
喂，我好歹是替你着想啊。
“唯有这点你不该说小丫头，你这家伙连她都比不上。”
还有诚，我这是在帮你说话。
“总之你还是考虑考虑，危险的不光是你，还有‘组织’的成员。”
“……”
希零低下了头，显然是回想起变成丧尸的那个少女。过了几秒钟，她终于抬起头。
“……好吧。”
她终于让步了，诚赞许地点点头。
“懂得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能办大事。”
“我妥协是有条件的，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们调查清楚封锁区异常的灵子反应。”
“呵，居然还敢提要求，我可不受理，这个就交给你的青梅竹马吧。”
诚拍拍我的肩膀。请不要把这种我完全不懂的事交给我。
“好了，我还有话跟小鬼说呢，你快走吧。”
诚摆摆手让希零赶紧走，希零一脸不悦地离开了。
只剩我和诚站在废弃的医院前。
“怎么样，习惯工作了？”
“勉强习惯了……”
“不错，比我想象中好。那刚才说的，寻找异常灵子反应的原因就交给你啦。”
“欸？”
诚看了一眼医院，无视我，转身离开，我只好赶紧跟上他。于是，我们两人回到封锁区的入口。
天色也不早了呢……不知明天能不能完成诚交给我的任务。
“今晚我得好好犒劳你，我请你去吃拉面吧。”
“真的？”
“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当然想啊！”
最近我几乎没能吃上像样的东西，需要好好补给一下。
“想起来，我还有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事？”
“明天可能会很危险。”
“危险？”
“给我好好完成委托，前提是别死了。”
我摸摸口袋，两个护符都在，而我手上的伤不知不觉中已经痊愈。
斩鬼猎人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