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意民意

  半小时的晨读很快就结束了。

  艾米瑞达每天都能起的很早。不像前世,每天都可以在床上玩手机玩的很晚,第二天自然起的玩。这边世界一到晚上,不存在上一世那种灯火通明的氛围,反而安详静谧,呆久了就使人发困。

  因为睡得早,又有静坐辅助睡眠,自然能早起。

  轻轻掩上门,随着木质户枢发出的声音,艾米瑞达走出了书房。

  外面草地的水汽十分重,叶片上还有着点点露珠,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晶莹。

  艾米瑞达走的是铺在草地上的石板路面。随着他走路的时间增长,他的鞋子外部渐渐有被濡湿的迹象。石板上也有着少许水迹,那是早晨的雾气的残留。

  拉远镜头,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宽大袍服睡衣,有些矮小的“小姑娘”。他的发丝雪白,与他的衣物相映,再加上他孑然的走在这小道上,显得整个画面仙气十足。一转过头,便能看见他那对鲜红的眼睛,这又为这场景添上了一丝奇幻色彩。

  他的目的地是去吃早餐。

  按理来说,大家都不能就这样穿着睡衣去吃早餐。不说穿的正式,但穿着普通的衣服前去还是需要的,以显礼数。但约翰斯顿家对艾米瑞达还是蛮放任的。一来说,艾米瑞达本就是被宠爱的家中最小的孩子;二来说,他年龄还尚小,又在自己家中,这些礼仪也就暂时无所谓了。

  艾米瑞达不喜欢早餐吃的太油腻,譬如肉类。再加上这个世界的食物种类蛮单调,他对早餐的要求也不高,基本上他每天早上就吃两片炸面包,上面再撒上满满得砂糖,最后再吃点水果和牛奶。

  家中长兄在外,只有两个姐姐和父母亲在家。他与几人聊了聊天,也就离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虽然每天都重复这这些过程,显得很无趣,但他在今天的闲聊中听到了一则消息“今天家里将会接待即将到来的真神会的圣女”,这或许会使他今日过的不同往时。

  “怪不得这几天看到许多仆人在布置一些东西,果然是有大人物来了。”艾米瑞达在回去的路上想着。

  真神作为整个大陆所有人类信仰的唯一神,其教会权势自然远超所有世俗势力。真神无名,众人都称其为真神就是。因为世界上只有一个神,便是真神,所以不用其他称呼。

  至于为何真神会的圣女会来到大陆东边靠海的,整个大陆上并不如何出名的城市,这是艾米瑞达暂时不知的。约翰斯顿家是萨克斯顿城的主宰,其宅邸精致在整个帝国来说也在前列,自然应该让约翰斯顿家接待真神会的圣女下榻。

  当然,这对艾米瑞达来说也只是一点生活的佐料,让自己平静的生活波动一下,添些趣味。他也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因为接待圣女这件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艾米瑞达很喜欢出门溜达。

  异世界的风情总看不厌,再加上这座萨克斯顿城是著名的商业城市,每天都有新奇的东西。那些小商贩售卖的古怪玩意儿一直吸引着艾米瑞达。是以,这些年来,他时不时就会来到小摊小贩的聚集区,或是这座城市的海港边,找找珍奇事物,也不常买,纯粹闲逛。

  毕竟每天打发时间的事儿就只有看书,久了也会厌倦。

  艾米瑞达回卧室换了身便服,便领着两个仆人,坐马车出门去了。

  他其实不太喜欢坐这种马车。古代马车没有减震,而路面状况也不太好,如果不是马车内饰精致,他屁股下的坐垫也是特制品,大大减少了马车的震动传导至人身的话,走不多远,艾米瑞达大概会吐的吧。

  他目前还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呢。

  从艾米瑞达家宅邸到达门外都得走老远,是以艾米瑞达也没得选,只能坐着马车离开。

  约莫一个小时后,艾米瑞达一行终于来到了萨克斯顿的港口。

  正是早上,换算地球时间差不多八点多钟,也是海港忙碌的时候。水手们忙着卸货,商人们则四处游荡,检查着货物。对他们来说,这些货物就是命根子,他们不得不小心。虽然劳累,但大家的内心都很愉悦,对他们来说,不怕事情多,最怕的就是没有事干,整天闲着。

  也多亏约翰斯顿家主,也是这座城城主的约书亚,其减免商业税收后,税率基本比帝国其他城市的一半还少,但这并没有减少城市的财政收入,反而因为商业兴旺,商业税比其他年份还要多一倍以上。再加上约书亚多次面见商业大亨,以礼相待,又颁布抬高商人地位的政策,再以自家资金以低息放贷出去成为其他商人的启动资金,整个城乃至附近乡村的青年们个个都热血沸腾,向往着商海拼搏,一夜暴富,成为人上人。

  毕竟这个世界,向上的道路基本封死。对大众来说,出人头地几率最大的也只有成为商人了。

  这座海港旁边的商贩区基本有来自大陆各地的商品。

  如艾米瑞达一路走来,就水果都有数十种,其中出名的有产自大陆南方的甜桃果,产自海洋的藻根果,以及少见的由精灵栽培的木子果和柿仔果。

  艾米瑞达每次路过都得买两个柿仔果边走边吃。这果子味道有点像前世的柿子,形状却完全不同。吃下肚后,能使人神清气爽,具有醒脑之效。

  不同于现代社会的异世界风土引入着迷。就算艾米瑞达过来了这些年,已经失去了当初的惊奇,他仍能发现很多的新鲜事物。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的社会与他的三观很不合的话,或许他会爱上这个世界吧。

  想到这里,艾米瑞达转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两名侍从。

  侍从们感受到了艾米瑞达的目光马上挺直了身子。

  看到侍从如此表现,艾米瑞达也只能摇了摇头。也是他对下仆的宽容是出了名的,侍从还不如何怕他。换了他的哥哥姐姐们,这些仆人或许身子都要佝偻下来吧。

  不得不说,艾米瑞达忘记了就是他前世的现代社会,许多人身上依旧拥有着些许奴性。在时间这个磨盘之下,他也只能想起曾经最深刻的,最美好的记忆了。

  “你知道吗,帝国南方又发生暴乱了。”一个高瘦的男人像旁边的人聊到。

  旁边的矮个儿老人满脸不屑道:“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清剿了。”

  “谁说不是呢?真到了活不下去的那一天,也只有拿起锄头、斧头了。”

  “也幸好我们的约书亚大人英明,我们才有好日子过啊。”

  “这些都是神意啊。人们造反也好,被镇压也好,都是神意啊。只有信奉真神,就算这辈子活得不尽人意,死后也能进入天堂。”老人也只有如此安慰自己。

  艾米瑞达听到这里,心中有点不忿,自己老爹的功劳都被教会抢走了,就忍不住插嘴道:“神意即民意。”

  说完他就后悔了。

  三观不同是不可能扯清道理的,艾米瑞达深知这一点。况且这世界由教会把持,他这种带有唯物色彩的民本言论最是不能出现在公共场合。

  那老人见有人插嘴,又是稚童之声,便有些不忿,准备转过身来训斥一下。

  可当他看到艾米瑞达的服饰和身后的侍从后,也明白这小孩惹不起,便转过头去不敢出声。其他几个摆摊的人也默不作声,不与艾米瑞达对视。

  艾米瑞达对老人道了声歉后便转身离去。

  本来出来玩时是高高兴兴的,好心情却被他自己的冲动给搞没了。

  他本就对这个世界的教会有些怨气。前世时,他最喜欢的哲学家名叫罗素,来自英国,是著名的反宗教学者。当他第一次看到罗素的书后,与之思想有些共鸣,特别是中立一元论,从此便在心中将罗素奉为老师。

  而来到异世界后,见识到了宗教的种种,便愈发确认到,宗教乃是阻碍人类社会进步的一大障碍。不过在异世界的这种环境下,没有实力之前,艾米瑞达也只能将自己的想法埋藏心底,不然他们家是保不住他的。

  玩的时间还没有来时坐马车的时间久,艾米瑞达便兴致缺缺回家而去。

  他本就是性格最易冲动的高中时穿越而来,这几年他又时常因为教会的做法生些怨气。谁中二的时候没有一点济世度人,拯救世人的念想?何况艾米瑞达本就没从中二病中毕业出来。

  待马车刚进家门,艾米瑞达的父亲便让下人带信息而来,让艾米瑞达赶紧回房间准备穿戴整齐,圣女的车队要不了多久就将抵达。

  艾米瑞达听后也迅速回到房间,打理了一下发型,将披着的头发给扎成高马尾,既简单,看着也清爽整洁,整个人也因此气质稍变,带了些英气,使艾米瑞达不再带有过于浓重的小女孩气息。

  他本就不好动,又天天泡在书里,身子还没发育,看上去又柔弱,带些文静气质,就是穿男装都难免被外人当做是小女孩。

  也不要仆人帮忙,男装本就好穿,他也不想成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当初他四五岁时,就不要下人为其更衣,父亲约书亚听闻此事后还赞扬过他“年纪尚小便知自理”。

  当然,如果是穿女装的话,很多衣物繁琐,他自己一个人也难得穿上,他也难得够着背后。说到这里,艾米瑞达确实穿过女装,还不算少。也是他两个姐姐觉得好玩,专程带衣服来给他换。他也不觉得侮辱了他的人格,男女本就平等,如果穿女装就是侮辱自己,伤自尊的话,又置女性于何地?况且前世本就受网络上“女装大佬”“大勾勾美少女”潮流影响,对女装这种事也不排斥。看到自己女装后可爱的样子,有时候他也蛮期待女装的(笑)。

  迅速整装好后,艾米瑞达便赶往大厅,与父母兄姊回合,准备迎接圣女。

  “弟弟今天更加可爱了。”

  “高马尾和他的气质有些不合。”

  大姐和二姐看到艾米瑞达时,便叽叽喳喳的在旁边讨论他今天的扮相。

  “确实,他是文静的气质,这种活泼的发型不适合他。”

  艾米瑞达瞟了两个姐姐一眼,也不说话,就径直向父亲约书亚和母亲走去。

  微微行礼,道了声安后艾米瑞达也退了下来,向两个姐姐跑去,找她俩聊天去了。

  “我说真的,弟弟,你别天天泡在书堆里了。不如我带你出去其他家的小姑娘,你们从小泡在一起,长大后也有感情嘛。”大姐格罗瑞娅开玩笑道。

  艾米瑞达笑了笑:“别,我还小着呢。倒是姐姐你呀,都要十八岁了,也没看上谁吗?”

  按常理来说,这种家庭的女孩肯定会被所谓的政治联姻给困锁住,但约翰斯顿家稍有不同。一来是以约翰斯顿家的权势,整个国家也只有皇家(两位公爵也是皇家人士)的权势才能比自家高,其他侯爵约翰斯顿家也不大看得上;二来说皇家目前也没有适龄的男子,新皇目前也才三十多岁,倒是有两个公主,尚无长子生出。

  果不多时,便有仆人前来告知圣女一行已到门口,是时候列队恭候圣女大驾了。

  艾米瑞达自觉离开两个姐姐,排在她们外边。两个姐姐也不靠在一起了,马上分离,站的很是端正,不复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

  此时看这里的场景,家主约书亚携夫人站在中央。旁边站着的是艾米瑞达的两个姐姐,艾米瑞达则站在姐姐的外面。在下面则是诸多仆人管家。

  从这就能看出,异世界的人权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男女还是很平等的。这也与高端战力有关。在地球古代,之所以男性在母系社会后一直占主导地位,是因为男性在力量方面存在优势,不管是在生产生存方面,还是战争。但在异世界来说,高端战力是魔法师之类的运用外界力量的,这些方面女性不比男性差,所以男女还是较为平等的。

  很快,艾米瑞达就能看见一队人马从远方走来。人数不多,行走的速度也不快,却能显出整个队列的庄重和沉稳。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位青年,手持银枪,身披铠甲包裹全身,却不太厚,在阳光下极尽光鲜,显然是礼仪之用,讲究牌面;稍后面则是两位女子,面容端庄,五官姣好,看年龄也不太大,约莫十八九岁,各牵一匹毛色洁白的高头大马,稍显奇异的是,两匹马各有一队巨大的翅膀,艾米瑞达认得,这就是异世界的特产之一——天马。

  前两排为开路前卫,这后面才是本次最关键的人物——真神会的圣女,以及紧跟其后的中年人。后面则跟着十数位白衣侍从,不提。

  这位中年人艾米瑞达认得。看上去确实是四十多岁,其实已经五十六岁的地区主教是他们家的常客。时常为约翰斯顿家的座上宾,被约书亚极尽力气拉拢,但收效不是很大。

  说道圣女,艾米瑞达事先了解到她的名字叫格瑞丝,无姓,因为真神本无名,大家都是真神的子民,自然无姓。就艾米瑞达的第一印象来说,倒也看不出什么出奇之处。金色的长发直达腰际;瞳孔为青色,如同浅浅的湖泊;而面部很干净,没见瑕疵,还算漂亮;再看气质,并不外显,看不出太大的名堂,而衣着也很简洁大方,素色长裙直达脚踝,不管是该露的还是不改露的都没露出来。

  但如果有点见识,并稍微仔细观察的话,也能发现不凡之处。

  首先是衣物,款式虽然朴素,用料却不简单。料子在阳光下有点反光,显然是细线中掺了某种金属的丝线编织而成;气质虽然平和不显,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质,能做到不显露出来也非同寻常了。

  见圣女到来,约翰斯顿一家上下立马整齐的向圣女致以教会礼仪,也就是右手食指和中指先点额头,再点心口,稍微躬身,意为“将自己的生命和智慧献给神”。

  圣女一行也纷纷回礼,稍作停顿,便被约翰斯顿一家迎进府邸。至于圣女的下属们,则被约翰斯顿家的仆人接待,引向其他地方休息去了。

  圣女和地区主教被约书亚带入二楼的待客室,也就是俗称的客厅。艾米瑞达和两个姐姐则走在最后。

  入座后,约书亚先向圣女介绍了自己的妻子家人。

  当介绍到艾米瑞达时,圣女却突兀的打断了约书亚的话语,转而对艾米瑞达说道:“听你今天在港口旁向他人说‘神意即民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我很感兴趣,请你讲一下。”

  她笑得很狡黠,青色如湖水的瞳孔也似乎有点波动。

  听到这话,艾米瑞达心一下就凉了。如果放在动画中来表现的话,他的冷汗可能都已经濡湿了额头。

  虽然有点慌,但他还是极力转动着自己的思维,为了不给自己和家里添祸,还得尽力敷衍过去。不过他厚黑学还算学的不错,他的面部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借这短短的时间,他要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以应对此次发难。

  

   难得来次异界却学不了魔法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