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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迷失

  “你是想说这表不只是一个装饰?”我挑了挑眉,抬起右手再次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手中这就像是一坨铁加上一块黑石的东西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虽然这东西刀枪不如这点倒是让人挺惊讶的。

  “别的我也无法多说,你的情况特殊,我不便多嘴。”那人摸了摸自己那比普通人都要略长的脸颊,闭上了嘴,看样子是真不会再说了。

  大概在约半小时前,我辛苦的买完种种东西后,一面对着那条巨长的单据上的物品一面往小面馆回去的路上,被这人给拦了下来。原本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但他却只是找了个公园长椅坐下与我说了半天手腕上这个像手表一样的东西,问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一脸恍然大悟状,再也不肯多说关于这东西的半个字,最终却只是告诉我它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是还有其他用途。

  然后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刻意撇开话题,就连我刚才问上那么一句他都那样回答!真是,要是这样最初就别告诉我啊!掉我胃口!

  “……”也许是看我实在太过迷茫,也有可能是出于同情,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你想不起来关于以前的任何事吗?”

  一听到这个,我立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险些跳了起来,抓住他的双肩有些激动的摇了起来:“没错!难道你以前认识我?!”

  “那,那倒不是,”他赶忙耸了耸肩,在我满脸失望的表情下又道,“不过我倒知道一句话,或许对你回想起从前有帮助。”

  “话?”

  “不要刻意去想,或许你身边就是你熟悉的。”他笑了笑,有些干瘦的手将我的手从他肩上拿了下来,弯下腰去摸了摸二白的脑袋,随后便再没说话,冲着我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我愣神了半天,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公园人行道的远处,却没想再说一句话,他这话让我听得迷迷糊糊的,什么熟悉的?难道是在我醒来时的那河边?莫不成我是顺水飘来的???

  “还是说,原来你认识我?”我扭头去看二白,那小家伙一见我主动看向它赶忙窜到我脚边讨好的叫两声,我轻笑一声,摸了摸它的脑袋便将身边那一大堆买好的东西拎了起来,“怎么可能嘛。”

  随后,再次回归往小面馆走回的方向。

  男子从公园走出,感到手腕上传来一阵轻震动,便抬起手腕装作无意识的抚过黑石,一块虚拟屏幕出现在其之上,不过这却只有他自己能看见。他左右环视一番,这下正是快五点,大多数人都是往家赶准备吃晚饭了,而这小公园处在靠江边稍稍偏的位置,所幸周围没人路过,便大胆的用手指触碰在那屏幕上查看了起来。

  他看了一会儿,先是一阵凝重,随后又看了看别的东西,又一阵无奈轻笑。

  再次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人,伸手摸摸脖子上挂着的一条类似翅膀模样的银色小挂坠,那小挂坠便立刻发出奇异的光彩,随后他身后竟然显现出一对若隐若现的透明羽翼,轻轻向上一踏便是飞上了天空。

  到了稍高一些的位置,触着餮腕上出现的屏幕,身边起了一层淡淡的膜状物后,便开始四处张望。

  “看哪儿呢?”一道略显苍老却又较为和蔼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男子连忙向身后转去,一名老人出现在他的眼前,脸上还挂着淡淡笑意。

  “张老仙。”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很久不见啊,午。”老人摆摆手。

  “呵呵,是啊,怕是有一百多年了吧。”名为午的男子摸摸后脑勺,眼中净是回忆之色,想想他最初见到这老人时还是刚进入战斗部门的时候,那时的自己什么都不懂,而这时却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十二位时长之一了。

  “现在岛中那事情还没解决吗?”张老仙忽然这么问道,却让午一怔,平日里可不曾见这老人问什么关于岛中的问题,就连踏上他们云中城总部也是百年一回啊,而这时他却主动问了起来,实在是过于罕见。

  “还没呢,否则也不会让我们下来了啊。”午苦笑了起来。

  自五年前岛上某事件的爆发,倒是在那时候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幸运的是当时云中城管理部门的决定十分果断,立即封锁了已是放入部分知晓情报的人的十二号船,并在这五年来的不断打压、与众多人前往各个岛屿兴致勃勃的搜查却都是一无所获的情况下,事情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可云中城上倒是在近几年严密的侦查下没有再透露出相关消息,管理组却在资料部门顺藤摸瓜与地毯式的严密搜索下获得了不少结果,当然这些是决不能公布于众的。鉴于这事件的重要性与所查到的结果来源,云中城管理组甚至派下了作为战斗部门十二时中的整整一时人马包括时长在内总共五十一人下到陆上前来侦查。

  其中作为时长的午所查探的范围自然非他人可比,这么些天下来已是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找了个空档时间想跑去吃碗牛肉面都是碰上了一个手腕上也带着餮腕的却不知自己过往的少年,找来一问也是明白了什么,而这时张老仙主动找上自己更是证明了自己想法的正确。

  “真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上执行任务的你小子啊。”张老仙呵呵笑道。

  “咳,”午干咳一声,有些歉意的道,“不过实在是抱歉,我并没想到这孩子就是辰给带出来的那孩子。还险些就对他说了多余的话……倒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几天前,午收到一条云中城总部发来的邮件,说是另一时的时长辰已经解除了十二号船的封锁,并且还说了一件事情,也就是另一个下到陆上却被资料部门完全封锁了记忆的人这一事情,要求正在陆上执行任务的午时全体人员要是碰上他不得给予任何帮助。

  由于邮件中并没写明那人是被放到了什么地方,午也并未太过留意,却是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给碰上了。

  “没事,这算不上什么。”老人道,“也是注定了的事情。”

  见状,即便是身为十二时长之一的午也是不敢多言,只得与老人一道注视着下方那正从小公园走出的少年。

  但愿,你能顺利完成张老仙的考验吧。

  男子在心中道了一句,轻点了点头。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别来烦我!”

  还没等我走进小面馆中,便是听见从中传出极为暴躁的声音,按理说现在应该是五点多钟正值晚上吃饭高峰期的时候,要是前两天的话这里应该是不断有人进出,然后里面的店员们招呼客人的招呼客人,忙着端盘子的端盘子,应是极为忙活的时候,而这时候我却竟然看不见一个人?!这门不是开着的嘛!

  “小离,你真的再考虑考虑啊!”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要不是声音中甚至还带有几分乞求,我怕是会立刻扔下东西冲进去挽起袖子一拍桌大声道:神马?!敢欺负我大老板?!找抽!

  “考虑什么?当初来向我求婚的人是你,求我离婚的人也是你,没想到现在来求我复婚的还是你!这事没得商量,麻烦你,立刻,马上,离开,别留下任何东西,也别带走任何东西,谢谢!”刚一踏进小面店,便看见小面店老板的手直指向我的脸,满脸的怒气吓得二白小声嗷嗷叫着钻到了桌子底下。

  而处于里面一些的则是一名男子,这人比小面店老板高出一些,身材显得有些瘦弱,脸庞倒是较为普通一些,但若是没那么憔悴也必然是个可以称得上清秀之人,反之脸色却有些蜡黄,使得整个人看起来甚至有些病态。

  这人是谁?

  还没等我问出这话,小面店老板猛的扭过头来看着我,仍旧满脸怒气,吓得我向后一退,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你!买个东西弄那么长时间!是把妹子去了还是怎么着?!赶紧的!东西放厨房,滚回楼上睡觉去!”她大声怒骂道,手指狠狠一指又指向了厨房,那眼神都足以把我宰一千次了。

  “额……我……”我刚想开口辩解,却立马又被吼道:“干什么?!想看戏?有什么好看的?!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

  头一次见到她气成这样,也大大颠倒了她在我心中以前那冷若冰霜的形象,我赶忙低着头拎着一堆东西向厨房走去,经过那呆呆立着的男子身边,却是嗅到了淡淡的酒气。

  尽管那味道极淡,却逃不过我的鼻子,总觉得我很讨厌这味道,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二白搭着耳朵跟在我后面,待我慌慌忙忙放下东西冲上楼后,楼下又次传出了怒骂声与极力辩解的声音,不过我却并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想了想先前小面店老板那怒气冲天的样子,还是没有去听什么。

  我躺在这个我睡了两天的房间中,无聊的撇了撇嘴。

  “睡觉……这才五点多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而后,我眨眨眼,竟然真的昏昏睡了过去,直到很晚的时候才被人叫了起来。

  “起来!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再睡,这么睡着容易着凉,窗户也开那么大,这还没进入夏天呢。”冰凉的声音与同样温度的手一同刺激着我的脑子与脸,我有些费劲的睁开眼睛方才看见模糊的人影。

  正是小面店老板。

  “额……”

  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她见我渐渐清醒,便直起了身子,有些别扭的支吾了半天,最后一甩脑袋,皱着眉十分不情愿的说道:“你饿不饿?饿的话我去给你煮碗面。”

  听了这话,我简直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在一秒钟以前我甚至是根本无法想象出这话会从她口中说出!

  “或者是别的也行。”似乎是没留意到我的震惊,她又补上了一句。

  “……”我有些机械的平语调说道,“现在……几点钟了?”

  “恩?大概十二点了吧……”

  ……晚上十二点起来叫我吃面???

  一刻钟后,洗过澡的我穿着我到达这里打免费工的当天小面店老板出于好心替我买的一套睡衣裤,美滋滋的坐在楼下已经锁好店门的店中,准备享受我迟来的晚餐。

  这个店面是分上下两层的与楼顶,面积其实也不算小,一楼用作开面馆与厨房,而二楼上了楼梯就是三间客房与一间洗浴室,至于楼顶就是用来晾衣服的地方了,十分简单的结构布局,走过一次就能摸索清楚。

  二楼的三间客房,一间是小面店老板在住,一间暂时借给我,而最后一间则是堆放了不少杂物,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实在是让人看不出这是个曾经的老师所居住的地方,尽管她从未与我提起过她的从前,我也都是道听途说的而已。

  “不够我再煮吧。”

  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放在了我面前,我十分激动的拿起手中的筷子,埋头痛吃了起来。小面店老板见状也没说什么,从柜台下拿出一包打开的狗粮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将它倒在了专门给二白买的一个小碗中,又倒了些水。

  要知道从我上楼梯开始二白便是直直冲向了我现住的房间,一副打死也不出来的样子,一楼与二楼的楼梯间是有门的,那时出于尊重我将它关了起来,也起到了隔音效果。

  于是便可想,二白怕是也一直饿到现在。

  二白迟疑了一下,还是抵不住食物的诱惑,小心翼翼的上前,见她并没有再向先前那样火冒三丈,也是欢天喜地的扑向了那一盆狗粮。

  “……之前真是抱歉了。”见我吃得正欢,那道冰凉的声音竟然是带有丝丝歉意的说道,“我也没料到他今天会来,顺便吼了你。”

  她管那叫顺便?好吧,其实我也理解……从小面店老板先前那两句话语之中,我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停下筷子正盯着她的我,叹了口气,道:“你猜得没错,他正是我前夫。”

  “……哦,是嘛。”我埋下头继续吃面。

  见我并未问什么,她像是松了口气,也没说话,就这样撑在桌面上望着我。

  我无意间抬起头,正好看见她正看着我,那眼神中并没有带着往日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反倒是多了一丝温柔,弄得我有些不自然,不知该做怎样的反应。

  正当我尴尬之时,她却又开了口:“我要是也有孩子,恐怕也就像你这么大吧。”

  我愣住了,手中筷子夹着面却迟迟动不了。

  “……是么,我要是记得父母,可能他们也和你差不多大。”我低着头说道。

  “身边朋友们的孩子个个都已经是考上了大学,要不就是没考上的已经开始工作了,再过不了几年就能享福了,哪像是我啊。”她的口气忽然带有少许自嘲口吻,轻哼一声继续道,“当年要是没与他在一起,可能现在过得也不会这样吧。”

  “……这样很不好吗?”我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沉,慢慢的放下了筷子。

  “也不是吧……倒是你,看你的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出头,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跑来吃霸王餐?就算是自尊心强偶尔也还是有需要父母的时候,像你这样才都还没踏入社会的孩子,也别太倔强了。”小面店老板头一次有些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只是从她的话语中似乎是对我有了很深的误会啊,要是换在几小时前,或许我还会反驳,而这时,我却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看,就算是没钱了也可以打工吧?要是再像是前几天那样被抓住送进了警察局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她继续说着,我却越来越沉默。

  “恩,我知道了,我吃饱了,程老板,谢谢你。”我猛地站起身,放下筷子,低着头快速回到了楼上。

  女子愣愣的望着那二十出头的少年忽然变得如此少言,还似乎是有些闷闷不乐的迅速走回楼上,以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嘟囔道:“奇怪,这孩子是怎么知道我的姓的?”

  听见楼下收拾碗筷的声音心中却是一阵堵塞,冲回房间也没管二白直接关上房门扑在了床铺上,心中一阵绞痛。

  熟悉的声音依旧未变,熟悉的面孔却变得有些不同,熟悉的家不知去了何方,熟悉的两人间竟变得支离破碎。

  什么小面店老板,她根本就是我五年来都未见过一面的妈妈啊!

  从听见她口气是有些怀念而不是遗憾的提起关于孩子的话题时,我的头脑便是变得有些沉重,仿佛许多东西都像是锁链一般一环连着一环,挨个炸开!从我小时候有记忆开始的一切,都慢慢回忆了起来!

  从小学父母送我去报到时,一幕幕慢慢呈现在了我眼前。因为我成绩的问题,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有些裂痕的产生,我爸开始烂酒,而向来性格冰冷的母亲因受不了家中环境便每天下班后都往着健身房跑,想要逃避,从那时起,两人间的关系似乎就日渐变得糟糕起来。

  直到高中时,我被莫名其妙的上了一趟开往一个神奇之地的列车,并且亲眼见证了父亲将我遗忘后的模样,从而便是想要忘记曾经在陆上与他们一起生活过的事情,直到在十二号船被关了足足五年后,想去找伙伴们时却莫名其妙被枪给打穿了身体,紧接着再有的记忆便是重新回到陆上……在河边醒来,吃霸王餐被送到警察局,然后被忘记了我的母亲收做打工仔,直到今天……

  脑海中的记忆一个接着一个的蹦了出来,使得我有些头痛欲裂,但是!一切!却都在这时回想了起来!我的名字,叫做阳雨。我母亲姓程,而父亲姓阳。我的出生地正是在这座城市,而却被这里遗忘,那是因为什么?

  我不明白,云中城到底做了什么?可以让他们将我忘得如此彻底!

  而我今后,又该将怎么办?!

  “你觉得,你可以怎么办?”一道苍老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我微微一怔,缓缓扭头看向窗外,一张老人的脸出现在窗外,满脸慈笑与皱纹。

  我不由得惊讶的张大了嘴——妈呀!这是闯鬼了吧!大半夜的这老爷子干嘛还翻别人窗户啊!但细细一看……这张祥和的脸似乎似曾相识……

  “啊!!!”我大叫一声,手指向他,“你是!那时候帮我的那个老爷爷啊!”

  记得在维列号被拦截在第十一号船时,我是看不下去那群大汉欺负一个小孩子,虽然那小孩子后来跟我们一同行动了,那时候也并不是想着要出风头,只是单纯的看不下去了而已,于是在那时候,替我挡下了那大汉的一击的正是窗外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实际上却非常恐怖加霸气十足的老爷子!

  “呵呵,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这把老骨头。”老人笑了笑,手指了指我窗边的椅子道,“不介意我进来吧?”

  “啊,啊……好。”我才想要找他呢!那之后我可是除了第二车厢之前的第一车厢以外的地方全都犯了个底朝天,也没再见着这老人家,让我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那时候若不是他,我恐怕还真得先各位一步去见那不存在的上帝了。

  老人一个轻盈的翻身便从窗外翻了进来,一身如同那日的白色衣裤,说实在的看起来还真是有些恐怖。

  我走到窗边,道:“我帮您把梯子收一下吧,免得待会儿我妈……这儿的老板她看见了会觉得不好。”

  见他摆手,我也当他这是客气,脑袋探出窗外却连梯子的影子都没看见,满脸疑惑的望向他,再一次打量这老人家时却发现了他从窗口进来时感觉到有些不协调的原因。

  一身白衣裤显得极为朴素,而这老人脚底穿的却是一双不相称的皮靴,皮靴的样式极为古老,向外的两侧却又有一双极为精致的小翅膀,这让我看见后暗暗吃惊,看了看自己脚上这双相比之下太过寒酸的草鞋,虽然边上也有一双翅膀不过确实完全不能比较的。

  “别找了,我并不是用梯子上来的。”老人摆手道。

  “怎么可能?!难道还是跳上来的?!”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你应该也想到了,”老人一本正经的道,“我是飞上来的。”

  

   云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