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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遇二货老鼠

  远远望去,一抹清丽的身影伴随着漫天飞舞的落英,在半空中飘扬。她的足下是一整片一整片开得如火如荼的桃林。那些娇嫩的花朵在午后阳光的熏陶之下如醉似得懒懒地倚在枝头,更衬得花色越发地艳丽。

  此时风起,她那一袭红莲色的蚕丝绸缎在风中如柳絮般飞扬。她从高枝上轻轻跃下,枝头几朵娇不胜力的桃花颤地应声落地。立定,她回望着那些花瓣无奈地叹息道,怎地这般娇弱?那花像是回应了一般,跟着风卷着上了云天。

  她笑了,美丽的脸庞教整座桃园之花都悄然失色,而这样的美却不自知。心中兀自念着去吧去吧,这里如此孤寂,因风能离去也是上天的垂怜。手中拎着一个藤条编制的篮子,那篮内之物不出所料皆是细心挑选的上好桃花。只有高枝上的花朵才是做糕点最上乘的材料,高处不胜寒,无人问津,她怜爱地看着它们,亦或是在看自己。

  也罢,一个人在此数百年,只有这满目的桃林相伴,算是孤芳自赏了。

  佳人抬头望了望青天白云,半晌,提脚踏过满地铺着如红毯似得桃花,径直朝立于桃林深处的小屋走去。

  留下身后开得极艳的桃花继续孤寂地在风中招展。

  若有人问那人是谁?

  她面容红润若桃花,肌肤柔嫩似花蕊,人称桃蕊夫人。是这不周山上桃园之主,酿得一手好酒,取名春风一度。乃是几百年前早已死去的亡魂。

  她为何在此?

  生前的事情她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自己尸骨也不知被何人埋于此地。那些桃树也不是她手所植。只道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了似得,一醒来便是这里。她也记不得自己叫甚名谁,想来若是有人问起姑娘芳名,做个亡魂就罢了,连名字也没有的亡魂那未免也太辛酸了不是?于是在某一天的月圆之夜,她下定决心要给自己取个名字。

  取什么好呢?这可真是头疼之事。耳边忽然回荡起一句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何不就取桃夭之意,忽粲然一笑,甚好甚好。喜的是自己终于有了一个能被人轻唤的名字,哀的是此生注定孤寂一人,像山谷的幽兰无人来闻。

  于是从此,她名为桃夭。期待有朝一日能被人唤名,为此她已静默了数百年。

  放眼望去,整座桃园皆是桃树,除此之外再无二花。而那枝头的桃花数百年来从未空过,绕是数年如一日地争相开放,即使人间四月芳菲尽,而桃园却从未失色过,颇有种你方唱罢我登台的局势。说也奇怪,数百年桃枝上从不见着有结一果,桃夭摇着头寻思道,想来是雄的。待到霜降,她便取清晨露水混合艳色桃花酿制桃花酒,这样酿出的酒甘而不烈,入口醇香,有如加了糖分的清泉。不得不提醒一句,此酒虽是好喝,但后劲儿颇大。那些酒坛大多数都被埋进了屋外的桃树下,有未来得及挖土的便被整齐地放在了地面。

  因这酿酒随风飘香的缘故,有时周围乃至隔壁山上的小妖怪们都会来此地讨一坛子酒尝。她也甚是乐意,来者不问何人,抬手指了酒坛便说,随意挑。妖怪们对此甚是感激,逢人便传,顿时她便上了不周山的头版头条,从此桃园也声名大震,而她那桃蕊夫人的雅号也不胫而走。

  她也没想到热闹来得如此之快,好多妖怪记者都吵着闹着求她给段独家采访。她也道盛情难却,难得闹腾一回,每每都来之不拒,甚是好脾气。不知她其实是寂寞惯了,一个人独处怕了,这些热闹恰好适时地暖了她本孤寂的心。

  不周山山下有个桃花村,村民自耕自耘,一派活在世外桃源的怡然自得之貌。有时她也会下山去村子里溜达溜达,待到赶集之日,她也顺便拿了桃花酒换取银两,买着些生活用品。桃夭觉得,这样就可以活得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即使那些人间凡物于她本身来讲并无多大意义。不过,她并不喜欢做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寂亡魂。

  说她是鬼魂,村民怎可见她身影?巧了,由于常年与桃树相伴,吸取了花之精气,她已成了半鬼半桃妖的特殊体质。

  村民们并不认识她,只道是远方来客。有春心萌动的少年郎见了她便羞红了脸,见此番情景,她只想是自家春风一度酒味太浓,无奈熏得他人面色潮红,遂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算是赔罪。

  世间竟有此等绝色佳人?甚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于是,少年们更醉了。

  不过因了身份的关系,她也极少显现真身,一般都以魂魄的形态出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她一惯地矛盾,既怕得到,又怕失去。那些凡人终是要死的,不去深交,便不会有伤痛。一个人也倒自在,无拘无束,来无影去无踪。天地万物,周而复始,唯她一人是永恒不变。

  一日她端了酒盏悠闲地坐在屋前独自对月小酌,月色如水,微风徐徐,吹得人甚是舒心。喝到动情之处,不经意间低头,恍然见着有只大白老鼠抱了酒瓶,旁若无人地当着她的面豪饮起来,那画面太豪迈,她不敢看。。

  她也只是看着,也不言语。那大白老鼠一口气喝掉了一整瓶,似乎意犹未尽。敲了敲握着的空酒瓶,意在告诉她开盖再来一坛。她微微颔首,顿时明了,不消一会儿便抱了一大坛回来。

  她说“难得有人相伴,虽说是只老鼠倒也无碍,鼠兄今日有缘得以相见,我敬你”

  大白老鼠拿起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动作实属艰难地跟她碰了碰杯。含糊着说“干”,接着便一屁股落地。想来是醉了,看来此鼠酒量不佳啊,可惜了这轮明月。

  她自顾自地笑了笑,端了酒杯一饮而尽。大白老鼠也会说人话,非妖即精。

  笑着笑着,她便昏睡了过去。

  身旁醉酒的鼠兄却并不安分,大吵大闹着,姑娘?美女?来给爷笑一个。顿了两秒又缓缓开口道,要不爷给你笑一个?

  见无人应答,又兀自地大笑起来,笑到岔气后接着又开始唱起歌来。因了它,今夜整个桃园注定一夜无眠。此鼠不仅酒量差,酒品还不好,到底是何方神圣?

  

   世有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