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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袭击

  旧居民楼的三楼冒出火舌和黑烟,是我家。

  零星的几个路人惊慌地围观着,已经有人掏出手机拨打119。

  来不及。

  进化者的力量不是那种温和的东西,如果“他”想要烧死一个人,那就一定会烧死。在自己的领域内如同锁死的命运般无可违抗,那正是概率操纵的本质。

  ——这点,我也一样吧。

  我的眼睛没有闲下来,在奔跑、脱下大衣盖在头顶的同时,我也看到了可以利用的道具。楼门口停放的一台破旧自行车。

  我的脚步没有停下。右手猛地发力,提起自行车扛在肩上,在人们的惊呼中冲进了楼道。一层,一层半,二层,二层半,三层。区区的三十二节楼梯却显得格外遥远。

  到了我家门前,钢铁的防盗门已经烧得滚烫。我用闲着的左手和早准备好的钥匙拧开门,火舌、黑烟和焦臭的热浪一时间扑面而来。

  我的眼神闪动,在难以穿透的迷雾中寻找到何闻笛的踪迹。她用湿巾之类的东西捂住口鼻,缩在离床不远的角落,衣服和头发都着了火。火焰像一条条狂躁的恶狗一样在她身周盘旋飞舞,明显地表现出出人为的异常。

  我的余光也扫到火源处的“某件东西”。

  我屏住呼吸。成败在此一举。

  我旋转身体,将自行车像链球一样投入火海,火焰像是没有意料到这突如其来的重物和气流,霎那间黯淡下去,仿佛分海般开辟出一条道来。

  我计算着自己肺中的氧气量,踏着残焰冲进火海。仿佛进入了沸腾的油锅,火舌立刻包裹了我的衣服,探索着衣角的缝隙向里灼烧。我没有停下。

  何闻笛像是刚刚发现我的存在,迟缓地伸出手。我俯身下去,迅速把她扛在肩上。火焰犹豫了一小会儿,又向我们包围过来。

  我睁大了眼睛。火焰——在概率的操作下仍然躁动不安,杂乱无章地奔突着的火焰,我却在一瞬间将它们尽收眼底。空气的流动,热量的传导,闪耀的光与热的狂犬般吠叫,我统统都看得一清二楚。

  能力完全开放。理应因为巨大的精神压力而无法动作,但我早就依靠艰苦的训练克服了。

  右手护住何闻笛,左手扯下披在背上的羽绒服,像是完全随意地向前方一挥——其中却包含了即使用最先进的电脑、最精密的动作控制系统也无法完全复原的,超越了概率也超越了混沌的绝对的计算。

  火焰被分开了,热量被打散了。光与刺痛仅在前方的小小扇形空间内消失殆尽,留出了一瞬间的希望之窗。那是曾被上级和对手称为“因陀罗”的一击。

  我丢掉羽绒服,扛着何闻笛跌跌撞撞地冲出火海,奔下八级楼梯,放下她用力喘息。短时间的冲刺和能力的全力运作,毋庸置疑地耗尽了我的体力。

  然而灾难还没有结束。火舌变成细小的光线,沿着几乎无法燃烧的金属扶手和水泥台阶,执着而令人恐惧地尾随而来;何闻笛燃烧着的外套和头发,也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

  “不会……灭的。只要……他不想。”何闻笛伴着喘息和咳嗽说出的沙哑字句,证实了我的担忧。

  “能力范围是……30米。”何闻笛吃力地说着,身体因为火焰灼烧而微微颤抖。

  “懂了,你等着。”

  我说着,用力扯下女孩烧成几块的大衣扔向楼上,双手在她仍然燃烧的头发上合拢。

  紧握。锥心刺骨的热度烧穿了我掌心的老茧,但随着手掌的快速开合,失去了热度和氧气的火苗终于熄灭了。

  “有力气就下楼,别留在这儿!”

  说罢,我冲下楼梯。

  对手藏在暗处,但他的位置几乎可以确定了。

  刚才,我在作为火源的窗前看到的,是一只几乎完全烧毁的孔明灯。那东西飞得太远会被人怀疑,袭击者也不太可能在众目睽睽下放灯。

  另外,火焰并没有防备从门口侵入的我,在追击我们两人时也明显地迟疑了。恐怕,袭击者是在看不到现场的地方,用热量感应一类的方式判断局势。

  结合两者得出的结论——正对着孔明灯飞出的窗户,一墙之隔的荒废拆迁区。分界墙离楼房二十四五米,三楼高不到十米,对角线的距离也就二十六七米——没想到勾股定理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一瞬间完成这些思考后,我不顾众人的目光,带着身上的火苗转到楼后,用疲惫的双腿一跃,扒住墙头。两米高的墙还是没啥难度,我翻身上墙,看到一个粗壮的黄毛男人正向远方跑去,掉下一只打火机。

  ——会让你跑吗?

  我跳下墙头,这种高度连受身技巧都不需要。我迅速从地上拾起一块尖锐的小石子,抓住对方边跑边回头张望的瞬间,抬手。

  一声惨叫。我的石块准确的命中了他的眼睛正中,因为留手没有直接打瞎,但已经足够让他捂住眼睛,脚步变得踉踉跄跄。我大步跟上,飞起一脚把他踢到,又跟一脚让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我回头看向楼房的方向——三十多米,大概安全了。不,还要先确认这人的身份。

  我抓住男人的衣领,把他肥硕的躯体整个拽起来,紧盯着他充血的双瞳。

  “你是周夏?”我大声问道。

  “……是又怎样。”他说话时喷出浓重的烟草气味。

  “回去,把火熄灭,别耍花样!”

  “呸!”他啪地吐出一口浓痰,一只手掌从后方揽住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什么东西向我的脸上抹来。浅黄色、石膏一样的东西,难道是自燃物白磷?!

  我顾不上躲开他的臭痰,额头被喷个正着——与此同时,我下拉双手,顺势搂住他的后脑勺。后退,错身,把男人的全身按压在沙石遍布的渣土地上。他手里的危险物品也飞了出去,在一旁的草丛里迅速燃烧起来。

  “服了吗?”我喊道。

  “XXX!”他回了句国骂。

  于是我抬起他的头,又用力地向地面的碎石子上砸下去。一次,两次,三次。

  “服了吗?旁边的火,灭了!”

  男人满脸是血,昏昏沉沉地看着我,吃力地点了点头。

  草丛里的火灭了。

  我把他一路拽到正对我家窗户的位置。

  “楼上的火,也灭了!”

  男人的目光里掠过一丝残忍,我把他的后脑勺撞向墙上。

  “别耍花样,我看得到!”

  楼上的火也灭了。

  “过来!”

  我拽着他走出工地。

  远方,消防车的声音响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公安的警笛。我抹掉脸上的痰印,提着犯人回到小区里。

  一头焦发、衣服破破烂烂的何闻笛,捧着外壳烧糊的手机坐在楼门口。手臂和脸上还带着烧伤的红印,四周围了一圈人,显得狼狈不堪。却依然笑着,傲气地,勉强地。

  她把什么东西抛给我,我伸手接住。是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角上烧焦了点,但还能用。

  抢这种东西干嘛?自己的生命都危在旦夕啊。我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焦熘里脊。”她说。

  “还想着呢?”

  “下次,做给我吃。”

  “没问题。”

  “那就……好。”

  说着,何闻笛脑袋一歪,靠着墙睡着了。不是因为吸入毒气而昏倒,只是睡着而已。我看得出来。

  好吧,她今天也是够累了。

  

   雪降的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