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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劫持

  滴答,滴答,水声在不断地响着。

  汽车飞驰在华灯初上的夜幕,我把着方向盘,何闻笛在副驾驶昏睡。没人注意到我的车——或者说,我预言了一条不被发觉的道路。

  女孩醒了,发现自己被拘束在座位上,手脚用手铐铐着。

  她能动,能说话,但没反抗也没大喊,因为我的手枪从侧面对准她。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是不是感觉身体有点虚?”我问她。

  她低头寻找虚弱和——我知道的——刺痛感的来源,然后用死灰色的眼神望着右手手背。那里刺上了吊瓶的小针,她的鲜血正顺着一条乳胶管汩汩流出,汇入不远处的塑料瓶里。

  流啊流啊流啊。

  “我快要死了,是吗?”她问。

  “没错。”我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想找我的共犯吗?昨天她就在你的位置,死之前一直盯着那个注射器,就像老黄牛看放血刀一样。后来我埋了她,很轻,没怎么费劲儿——血都没了嘛。”

  “我明白了。”她坚强地扭回头,不再看针头一眼,但我能发觉她的嘴唇、胸膛、全身都在颤抖。“你想要艺术地杀了我吗?”

  “尽量,”我耸肩,“如果‘未来’不允许,我也不介意给你的小脑袋瓜一颗子弹。”

  “那么,你不会介意听死人讲些话吧?”

  “但说无妨,我很闲。”

  流啊流啊流啊。

  “……我这些天,最恐惧的时候有两次。”她说。

  “其中一次,是你刚才闯进我家的时候。本以为一天的间隔能让你放松警惕,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我一直很欣赏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我遗憾地说。

  “是作为凡人的欣赏吧?就像欣赏一个有趣的玩偶。”

  “没错。”

  流啊流啊流啊。

  “不说这个!”何闻笛的声音渐渐失去力气,“……另一次感到恐惧,是开玩笑地抢夺吴筝的能力,被他反扭住手腕的时候。”

  “……”

  “就知道欺负女孩,坏小子。”何闻笛抱怨道,“但是,我真的很害怕。”

  她接着说。

  “我一直以为,只要抢夺了一个人的超能力,就能把他捏在手心里。也许和谢平你有点像呢。”

  “这也是,我毫不在乎地接近其他进化者,哄他们帮我工作的自信所在。特别是男孩子,有坏心眼时肯定会先动手动脚,稍微用点把戏就能把能力抢过来。”

  “但是,吴筝他不怕。——也不是一点都不怕吧,都大叫了。”

  “可他的态度却好像在说,能力给你就给你了,战斗方法都教你也没关系。你打不过我,你也害不了我。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啊,想想都发抖了。”

  “换句话说,如果借住的第一个晚上,他真的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我——”

  何闻笛苦笑着,手指因为失血的痉挛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却——

  我对凡人的表情没有兴趣,但我至少知道,那绝对不是绝望和痛苦流涕的样子。

  流啊流啊流啊,塑料瓶已经积满了一个瓶底。到达三分之二的时候,夜晚就该结束了。

  “你说这些,是为什么?”

  我不禁问道。

  “还在期待那男孩来救你吗。”

  “不说这个。”何闻笛没有乱动,却强行转移了话题,“你的能力能够选择未来,几乎也相当于决定未来。但是,还是有三个弱点,对吧。”

  “我没有仔细思考过。”这话让我有些不快,但还不至于开枪毙了她。我想听听她说些什么。

  “那,我帮你分析。”何闻笛说,“首先,是只能看到未来的影像,无法听到声音。”

  “那也够了。”

  “是够了。”她说,“其次,它是主动能力,对吧?你无法想象的未来、实现不了的未来、没时间看的未来、以及视觉精度达不到的未来细节,是看不到的。”

  “那……也够了。”

  “也是。”何闻笛摇摇头,“可惜,还有第三 个弱点。——我这个人的存在。”

  “什么?”我看向她。

  “‘抢夺’能力,”她的目光隐藏在黑夜中。“不止是为了自己用。也能,制造出你绝对无法使用能力的真空期。改变未来的真空期。”

  “但你什么都没做,手机上的信息也没有变动。”

  “是吗?谢大哥还真是仔细。”何闻笛嘲讽地叫了我的昵称,“你大概没有想到,重要的不是内容,而是手机掉在那儿这件事?”

  “什——”我握紧了枪。

  “用手机来提示是临时决定的,那就是关键。不过,准备也有。”

  何闻笛说。

  “上次见到你时,我除了从备忘录里抹掉吴筝的记录,还加了些内容。我在你的名字后面加上嫌疑。这你不会关注,毕竟我都正面指证了嘛——但是,吴筝却因此知道了我在怀疑你的事实。”

  “还有,那几篇下载的短文内容:历史方面的淝水之战,视角是前秦的苻坚与王猛。他们的对手是东晋王朝的文人统帅谢安,和你的名字很像吧?”

  “综艺方面则是一篇报道,达○·布朗应用摄像头的魔术揭秘。不知你有没有留意过他,是以高难度心灵技术著称的魔术师。——你的职业和手段,不就是这一类的吗。幸好你不怎么读书。”

  “够了。”我打开枪的保险,用能力看向未来,希望寻找到女孩虚言唬骗的证据。

  ——我惊出一身冷汗,扔下手枪,开始全力把稳方向盘。

  汽车已经开到通向城外的护城河大桥上,路灯不亮,一路开阔、笔直却尽是晦暗。身后有车声,却没有车的灯光。

  车外的一切都看不清,现在也好,未来也好。

  塑料瓶中已经积了三分之一的血,女孩的生命还在滴滴答答地流逝着。

  “别慌张,这只是场赌博。结局会如何呢?”

  何闻笛说。

  而我终于看到了某个未来。

  无可回避,不明原因。

  是汽车剧烈摇晃、停驶的未来。

  

   雪降的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