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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五

  南澳大利亚,阿德莱德。

  夜色如墨,南天的星空暗藏着诡秘的寂静。太平洋的海风吹散了白日的余温,清冷潮湿的夜色中,依稀可见染成黑色的绿与红——桉树枝叶飘摇起舞,火焰木怒烧云天。

  军人们肩并肩坐在列车车厢的长皮凳子上,他们健硕的身躯让本来十分宽敞舒适的座位显得有些狭窄。虽然现在的场面颇有些摩肩接踵的意味,但没有一个人放松身体,紧绷地不仅仅是肌肉,透过他们的双目,精神同样没有丝毫懈怠。

  庞吉尔·格拉迪尼,这支隶属于联合国特别行动小组第三军在场的最高指挥官,他站在车厢的连接处,嘴里叼着雪茄,似要把周围的风景尽收眼底。

  他和车厢里所有的军人一样,身穿白色军装,肩膀和前胸佩戴着象征身份的勋章。有人把这些亮晶晶的小玩意视为荣耀,庞吉尔对此嗤之以鼻。作为渔夫的儿子,对庞吉尔来说,唯有孤船远航大海,在暴风雨捕获猎物凯旋而归更适合作为荣耀。尽管如此,庞吉尔依然是一个优秀且忠诚的军人。

  他战功卓绝,为国家和世界做出了不知多少贡献。下属们对他万分信服,家人们以他为荣。他接受了一枚又一枚的荣誉勋章,失去了不知多少同僚的生命。这些小饰品或许没有任何意义,但他所背负的那些牺牲却不得不使他退伍捕鱼的计划无限期搁置下来。

  只是被麻木了而已。

  在过去的时间里,庞吉尔不止一次在心底里对自己如此劝慰。

  直到……那一天。

  庞吉尔摸了摸自己从脖子开始蔓延至前胸的十字疤痕,怪异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嘴角如此狰狞与兴奋,眼神却是那么悲伤。

  公报私仇,这四个字庞吉尔已经用灵魂实践了四年。今年是第五年,过完今年,他就该是一个退伍的老兵,一个昔日的军旅英雄高居幕后,或者依旧在指挥中心任职。哪怕自身不再奔赴战场却依旧呼风唤雨,调转乾坤。但这只是,现在缩在指挥中心的老东西们一厢情愿。庞吉尔无暇思考未来,他只会无限缅怀过去,然后任凭复仇的火焰将自己燃烧殆尽。

  阿德莱德,这绝不是终点。

  漆黑的长龙在铁轨上呼啸,白衣长官走进了车厢。士兵们,任何一个,都没有因为长官的回归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在意,所有人在确认了来人是谁后都继续维持着正襟危坐的状态,除了他。

  “拉吉尔特。”

  “是!长官。”

  瘦弱的青年站起身子,对庞吉尔行了军礼。

  “拉吉尔特·赛博纳,到我面前来。”

  拉吉尔特眼神躲闪,但仍然走到了壮如一头铜牛的庞吉尔面前。

  虽然同样身穿白色军服,但拉吉尔特和其他军人相比都实在是太过瘦弱不堪,他有着俊美清秀的脸庞,宝蓝色的大眼睛里似乎随时会涌出泪水。拉吉尔特的肩上只有他垂下的银色长发,前胸的口袋里夹着一支派克钢笔,除此以外,庞吉尔找不到任何一项让他嗤之以鼻的衡量军人的“荣誉”勋章。这忽然让他有些高兴。

  “你看起来像个女人。”庞吉尔说道:“甚至比起很多女人,你都比她们漂亮的多。你与战场格格不入,但那位长官把你送进我的军队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的眼光,你该是一个勇猛的战士。”

  “是的,长官,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拉吉尔特回答。

  “可你在害怕!你的身体在颤抖,你的眼神在游移,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我的军队里没有同性恋,他们对你的身体毫无兴趣,如果你是像个柔弱的少女一样在担心自身是否会受到侵犯,就给我收起你的烦恼。”庞吉尔恶狠狠地说道:“我们要上的是战场,不是战友。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如何懦弱,你都是我们的战友。”

  没有人因为庞吉尔的幽默发笑,仿佛他们根本就听不到庞吉尔与拉吉尔特的对话。

  “不,长官,我没有烦恼或者担忧过你所说的事情。”拉吉尔特连忙解释,“我只是有些迟疑,或者说有些困惑,我在这里的意义。”

  庞吉尔似乎失去了耐心,他粗鲁地吼道“你在迟疑什么?迟疑会让我们送命。我们是军人,服从命令就是我们的意义,我们的天职。你的困惑没有人能够为你解答,除了你自己。”

  “可,我们真的要手刃同胞么?”拉吉尔特抛出了自己的困惑。

  “他们不再是人类,在接受了‘洗礼’后,他们就已经不再是你我的同胞了,面对怪物,手下留情才是对我们同胞的残害。”庞吉尔说:“无论孩童,妇女还是老人,只要接触了那该死的东西,他们的结局就都已经注定了。”

  “可是……”

  “收起你的可是和妇人之仁,列车就要进站了,如果你还不能下定决心就给我留在车厢里等着我们凯旋。”

  拉吉尔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庞吉尔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现在,回到你的座位上。”

  长官说完,便不再理会拉吉尔特。

  拉吉尔特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俊秀的脸庞上蒙着阴霾,他感到痛苦万分。如果将子弹送进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民脑袋是为了保护同胞,那自己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一定还有办法。

  拉吉尔特坚信,自己那天赋的神奇能力可以帮助自己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一条可以通往救赎与坚定的正确的道路。庞吉尔是一名值得尊敬的军人和长官,但他的人性已经被麻木了,拉吉尔特坚信,或许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就时变革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

  白衣长官坐在座椅上,望着窗外,在心里轻叹。庞吉尔的心被复仇填满,但苦涩和悲伤一刻也不曾离开他的脑海,没有人看得到他的疲惫与执着。

  他只知道,人类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异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