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盒甜点解决不了的烦恼

  ”号称绿町区杀神的花老大昨晚在日本猝死,死因正在调查中......“

  恐怕全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像花老大这样,死得让人拍手称快了吧。

  莎安娜告诉我,她亲眼看见花知芥把放了剧毒的茶递给花老大。无色,无味,亦如花知芥般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剧毒。

  现在被指认成凶手,落在花知芥手中百口莫辩的,是优格。

  替罪羊才是杀手,杀手成了替罪羊,真是有趣啊。

  我再次见到花知晓时,已经是风平浪静的白天了。花知晓躺在病房里,手脚都绑上了石膏。花知晓在一个晚上就失去了父亲,被弟弟的手下打成重伤,还被诬陷成杀父凶手。其中,最后一条原本是成立的。

  所谓竹篮打水,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不过,花知晓的“业症”——因为业力作用而逐渐成魔的病症,竟然自动痊愈了。

  「恭喜你,不必担心随时会死去了。」我故作轻快地说。

  「真没想到会输给他。」花知晓表情黯然。

  「就是因为你这样想才会输的。」

  「也许是吧。反正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种生无可恋的态度,还真是难得。我怀疑他被刺激得不轻,因为花知晓竟然向我讲起了他的家事。

  花老大从来就没有打算让兄弟俩中的任何一个继承黑道组织,相反,他让两个孩子接受最正规的教育,不让他们任何插手生意上的事情,用花知晓的话说——把他们训练得如同那些出身书香门第的蠢少爷。

  花知芥就凭努力学习和正直单纯的性格得到了父亲的的宠爱,花知晓与其说是讨厌这个弟弟,不如说是嫉妒。轻轻松松就夺走了父亲的所有关注,本应是更受瞩目的哥哥,却像没人要的娃娃一样被丢在角落。那种不甘心的心情,是我这种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的人体会不到的。

  花知晓的话像黑暗中的一束微光,我总算明白了,他的“业症”的起因——想要得到家人的喜爱。花知晓日益偏执的愿望通过业,以一种畸形的方式实现了,他拥有了让别人不自觉地产生好感的能力。

  花老大对家庭其实和一般的父亲没什么两样,如果没有花知芥,他们本应是平常的父子,每天在藏匿漫画书和成人杂志上斗智斗勇。

  可是偏偏有花知芥这样一个异类。

  在“很好”面前,原来的“普通”也变成了不及格。

  「花知晓,我想你一直都搞错了。对家长来说,需要特别关照的,往往是比较让人担心的那个。」我突然说道。

  花知晓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为什么偏爱弟弟呢?」

  「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苦恼了吧。」

  「对易碎的瓷器,当然要小心轻放,结实的东西才不用顾虑那么多。」

  「知芥是瓷器?」

  「亲手杀死一直宠爱自己的老爸,打伤哥哥,一声不响地发展起了势力,一夜之间成为绿町区新代黑手党领袖,这样的存在本身就很可怕吧。」

  「如果我说我的计划是刺杀老爸,还打算嫁祸给弟弟,你还会觉得花知芥更可怕吗?」

  「很抱歉,你的计划一开始就被花知芥归入到他的计划中了,也许这么说有点打击人,但是就’可怕’这件事上,你和花知芥不是一个层级的。而这一点,相比早就被你父亲看出来了,所以他才会时时刻刻关注花知芥。」

  相比于花知晓,花知芥才是纯粹的恶魔。

  单纯的恶人是不会变成业魔的,因为他们没有“罪己”这种情绪。被业缠上的都是心有郁结,自我压抑的人,比如认为得不到关爱是自己的错的花知晓。花知芥这种,能坦然面对自己恶行,毫无犯罪感的不在此列。

  「流崎,可以帮我个忙吗?」

  失去了魅惑术的花知晓,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更加可怜,好像我不答应他,就会一直消沉下去似的。

  他竟然要我去劝说花知芥,放弃从花老大手中继承的一切。

  「我们两兄弟,注定没有老爸那种才能。他不让我们接触那些事务,肯定是早早看穿了这一点。」花知晓说。

  「那你之前还......」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一个蠢货儿子而已!而且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头脑发热,做出违背原来意愿的事。」

  「这就是莎安娜所说的,堕化。随着术力的使用,人渐渐受负面情绪污染,行动开始不受控制......」

  「是啊,脑海中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把绿町区抢过来,就可以证明我比花知芥那家伙强。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就算成功了又有什么用呢,我最想证明给他看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随着花老大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还有花知晓童年时的执念。对于一直以来的父爱争夺者花知芥,花知晓终于选择了和解。

  只是对方未必领他的情。已经得到的权利,哪有那么容易放手。要命的是,我竟然答应了花知晓的请求。这家伙的魅惑术其实还管用的吧?

  从医院出来时,我的脑袋乱嗡嗡的,不晓得为什么要摊这趟浑水,明明业魔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花知芥已经坐上人生的快车道,劝他放弃绿町区,我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我抬头望天,希望下场雨让我的脑袋静一静。

  此时,天空出现了一个黑点。不明物体一边下落,一边显现出美少女的样子。

  莎安娜从空中落下把我砸倒,结结实实地。

  这份重量......还真让人安心。

  整整一周没有见到莎安娜,尽管昨天才通过电话,我还是产生了“眼前的事实皆为虚幻”的即视感。就算突然有人对我说,关于莎安娜,关于业魔,关于花知晓,关于2015年6月8日以后发生的所有不合常理的事件,都是我自己的狂想,我也会毫不犹豫相信的吧。

  于是当莎安娜再次空降到眼前时,我盯着闪闪发光的她,看了好久。

  因为我根本动弹不得。

  「痛痛痛......」我不自觉喊了出来。

  「不好意思,」莎安娜站起身,「是我计算失误了,本来应该落在往前十公分的位置的。」

  这家伙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绝对是故意砸到我的。

  「说起来,跟踪大佬可真是辛苦呢,还要防着优格那个可怕的杀手,我可是一星期没睡过觉了。」莎安娜做出打哈欠的样子。

  来了,这种谈条件的语气,和舅妈找借口买包包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就......稍微补偿一下你好了。」

  这是我能想到的,标准的,正确的,也是唯一的回答方式。

  于是家里多了一打30寸的芝士蛋糕,成箱的马卡龙,泡芙,和各种奇奇怪怪名字的甜点......它们都一样贵得要死。

  

   流崎君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