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相国寺香雾袅袅,如梦如烟。一如既往的清冷寂静。燎化飞龙,烟组飞天,香盘修罗。八部天龙,种种玄奇,世间百态,尽含其中。

   了尘叹了口气,声音不疾不徐,飘渺若烟:“无双命中注定活不过二十四岁。”“若想无灾无难,长寿绵延,一要远离朝政、二要虔心礼佛、三要……断情绝爱。陛下命主紫微,帝星之测有‘一曜’左辅星相佐,左辅之星一来调和紫微的傲气之性,二来可增紫微星对四杀的制化能力。然而破灾过多难免损伤命数,无双便是他的那颗挡灾之星。他君临天下之时,便是无双缘尽陨落之日。劝你那么多,你始终不听……一千年是,如今也是,幻凰你可有悔过?!”

   一千年前

   宁洛涧宫

   佳人湖畔的藤椅上,坐着一位白衣女仙,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垂落下来,温柔的明月像被它汲去了光华,绸缎冰绡似的柔软顺滑。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佳人湖,因那个淡悒出尘的白衣之人,而美好如一卷水墨氤氲的古朴画卷。

   突然一道玄光落地——

   女子望向那里,一瞬间呆愣住。只见男人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披散在周身。妖艳阴柔的绝色的脸上,一双狭长桃花眼微眯起。嗜血凌厉的惊人,如雕刻般的鼻子下嫣红的薄唇邪气的勾勒起妖冶的弧度。用剑支地,破烂不堪的衣物,散乱的裸露出的胸襟上,一血红的蔷薇花,正肆无忌惮的盛开在上。有一朵甚至攀爬到男人左边的耳际……女子顿时一惊。只见男人脖子处血红的蔷薇,正在慢慢的往他的脸上爬去。而男子咬着泛白的唇瓣。似是压抑着什么痛苦一样,双眼嗜血杀气凛冽。

   女子微微皱了眉头……此人戾气太重,怕并非仙界之人,看他衣着,更像魔界之人……魔君颍言在五百年前的大战后战死,如今剩下他的四个儿子争夺权位……

   在女子正在思量可否要救他,只见他猛的吐了口鲜血——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如今放任他死在此地也甚是麻烦——前些日子仙君找她讨论魔界之事说是扰乱六界,不如救了他,扶他上位,也省了一场麻烦。“白术,紫苏——”

   “宫主。”两个女子成一排直线直接跪在了她身旁。

   “本主近来一个月需要闭关静养,宁洛宫就交给你们了。”

   “是宫主。”两人在看见浑身是血的男子同时,也一个个惊讶的瞪着眼睛。

   女子也不理会她们,挥袖收了他,运功离开了佳人畔,回到主殿。吩咐道:“备热水!”轻轻将男人放在床上,缓缓解开衣带看着胸前还在冒血的伤口,接过婢女递来的湿锦帕,慢慢清理着伤口……上药……包扎……

   “退下吧。”

   “喏。”

   周围一片黑暗笼罩,身体像是飘浮在软绵绵的云絮中,舒服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颍皓从混沌中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雪白的床幔。转过头,看见白衣灵秀的女子正伏在珠帘后的紫檀紫檀木蟠龙桌案上的香茶水雾袅袅。静静的看着竹卷……

   颍皓一怔,连忙起身,一道白光袭来,将他定住。

   一声清冷的声音道:“不想死就别乱动。”被褥陷下去了一点,女子安静而坐,如月色一般的空灵。静,且清,好像一团谁也抓不住猜不透的气质,又好像一片入手即化的纯美冰晶。神情却与方才迥然。唇边携了丝笑意,缓缓道:“本主不识,公子竟是魔族二殿下——颍皓”

   颍皓微征,“你如何得知?”

   “方才魔族大殿下颁下魔令,捉拿逆贼颍皓。”女子似笑非笑,“不知殿下作何打算?”

   颍皓只这么冰冷地盯着她,没发出半点声音。没有哀求。没有难过,只不过,那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竟如严冬冰棱,冷酷无比如剑刃般,哀莫大于心死。

   “你是魔族之人,本主理应直接杀了你,不过后来想想,仙君整日来烦本主说是你魔族扰乱六界,你我既然有缘,不如本主帮你上位,坐下一位魔君,你可愿意?!”

   颍皓脸上滑过一抹绝望的笑意。“上仙怕是要失望了,我不过一个魔族的废物而已。”

   “颍皓,一百岁时完成了千年来少有魔可以完成的试炼,五百岁从无望之境闯出毫发无损,本主不信你是废物。如今不过被奸计所害,逐出魔族而已。你就可以眼睁睁看着颍椋那个蠢货上位吗?你就不想为你王妹讨回公道吗?就让她一辈子在忘川受苦吗?”见他痛苦得再也控制不住脸上波澜不惊的淡漠表情。一双手死死抠进掌心,青筋浮现。轻轻勾了嘴角。“无论什么时候都希望你能明白,千万不要放弃自己。这便是你活下去的理由,为了不让本主的法力白费,为了魔族和六界,更为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女子掀开珠帘,推开门离开了。

   颍皓微微颤抖的浓密睫毛下,如同水晶般的眸子盛满了绝望与伤痛。垂下眼睫,不让自己的脆弱暴露于别人的面前。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在苍茫岁月的磋磨中,渐渐变得强大起来,不复幼时的稚嫩脆弱。没想到,在面对这样一场亲人背叛家人出卖的事实的时候,自己竟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溃不成军。突然轻笑道:“笨女人,谁要你劝啊?!”眉宇间玩闹的神色里是暖人心脾的笑意,神情坚定。低下头,掩住眸中的决裂凄伤。思绪回转间,眼色已有了搏命的意味。因为他在这儿,颍椋,我们来日方长。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无奈,叫做身不由己。这是你逼我的。

  

  

   轮回勿语彼此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