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鸡快跑

  “呜呜!”小店老板的脸上的掌印通红,清晰可见,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下,不远的地面还摆着一颗带着血和口水的大牙。不过让他如此伤心的不只是自己的脸,最主要的是柜台上被掏得一干二净的收银机。

  “老头!你死不了吧?”黄懑姬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看着半城狼藉的小店。

  好半天,老板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孩叫的是自己,哭丧着摇摇头。

  “凶手在哪!!!”一群手持扫帚拖把的中年男子冲进门,带头的那个人正是当时载着小鱼的司机史大叔,不料,事情似乎“已经解决”?

  “是……是一群那里的狗娘养的混蛋!”

  老板所言,应该是这座城市里面“平民区”的住户。那里倒不如直接讲“贫”更直观一点。政府或者IEC可以接济那些孩子,有希望的学生,但都不可能接济所有人,因此,总会有一群在最底层挣扎的人,沦为只能靠市民们倾倒垃圾度日的存在,“边缘城”的高墙与居民楼之间的一片狭缝就是他们的容身之处。

  捡着捡着,人心也便成了垃圾……

  “已经跑掉了吗?!可恶……”史大叔愤愤地跺了几下脚,虽然是贫民区的混混,但是他们也是有组织的,那是他们的地盘,贸然闯入恐怕到时候惹得那些亡命徒鱼死网破……

  “来得真是够快的……”黄懑姬瞥了一眼身后的人群,正眼都没用上。

  这样的城市是没有设立官方治安部门的,充当警察角色的都是自告奋勇的一群壮年人。官方的管理,不如说是镇压,只有在事态不可收拾的时候才会降临。

  “小黄……嘴下留情,大家都是第一时间来的。”史大叔眉头一皱。

  “我又没说你们错了什么。”一把扔开手里的破铜烂铁,起身,径自往门口走去。擦身而过之后,史大叔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在叹气,摇摇头,这孩子,还是老样子。

  围观的人自动给这位“活着的传说”让出道路,免不了一些人指手画脚,黄懑姬倒也懒得搭理那些人。

  (好久没有回去看过了……)

  二十分钟后,科珀曼边缘巨墙遮蔽区。

  一步踏下,掀起一圈扬尘。不过是几个路口之隔,就能把繁华的城区与这里隔得密不透风,连丁点此处特有的陈臭味都沾不到。明明是万里无云的晴空,这里却只能被遮得暗无天日。

  “根本……没什么变化啊。”在市中心一路狂奔,黄懑姬穿过一幢幢废弃的楼,来到这片不太好闻的“贫民区”。

  亭亭玉立的少女完全与这里画风毫无一致,金色短马尾似乎是兴致欠缺地弯在后头,双眸之中流露着淡淡的失望。

  “什么改革……全是屁话。”当年此处听到的一些弥足“希望”的传言,比如IEC将会带头对所有边缘城进行改造之类的事。

  少女愤愤地低声叹息——被骗了。

  周遭的人目睹了这位不速之客的降临,纷纷开始窃窃私语。投向她的目光除了狡黠便是敌意。也是,这里连个周周正正的人都找不着,谈何像她这样俏丽的女孩子。

  皱起眉头,环视周围,如炬目光横扫全场,那些不太友好的眼光与她对视瞬间,也只能赶紧撇开,不敢多望一眼。

  尽管大多数窝居的人影只是十分惊讶于少女不俗的气质,对别的打算还不敢奢望,但混在睽睽众目中的绝对不止贪婪。

  黄懑姬停住了脚步,抿了抿嘴唇,转动脖子活动一圈,带出清脆的“咔咔”声,有点阴沉的脸让人感觉她像是被蚊子扎了似的相当不爽。

  “切……”泠然目光锁定在右边一条小巷的尽头,那里好似堆积了几个人,一看便不像善类。借着光,瞥见一些端倪:

  那几个鼠辈,各自腰间别着、手里捏着各色“武器”,生锈的水果刀、弯的水管、带钉的模板……五花八门。最关键的是,他们所在的那块地盘似乎在这里算得上“上好”。

  在数不清的惊诧目光目送下,少女径自往那个方向踱步而去。暗处的人群显然被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女搞得有些胆怯,竟然一齐往里面挤了起来。

  “刚刚。”冷冷的目光投在一张肮脏的脸上。

  “咕……”最前面的男子脸皮抽抽着吞咽一口口水。

  “偷了多少?”就算这群人一言不发,坐在屁股下面的,拼命想要遮挡的一摊纸币也无法遮掩。

  “小妞……你、你算那根葱?识相的快滚——”看似首领的人尖声吼到,为身后的各位壮胆,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可怕的!然而结巴的语气实在让他显得色厉内荏。

  “是么?那么姐已经给过你们机会咯。”抬起双拳,指间关节被掰地咯咯作响。

  “娘的……小妞,是你逼我们动粗的啊……”

  首领恼羞成怒,心想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来威胁自己,简直奇耻大辱。手里半截酒瓶往墙上一砸!

  伴随玻璃瓶炸裂的响动,数秒之内,周围的夹缝、间隙、窝棚之中陡然钻出十几人。!

  一般来说,金属或明显能当做武器的废品,在作为垃圾投放之前都会先销毁,不会让这些流浪汉收到以免误伤。但是人非机械,筛选偶尔还是会有漏网的。

  接着,在这片贫民区,有了武器就可以兴风作浪,别人需要抢着去搜垃圾,自己只需要坐等强抢便可。这种人渣,极为可憎。时不时地,还会有像今天这样胆大包天的公然抢劫行为。

  “吃吃……”领头者阴森一笑,“莫怪我等手下不留情……要怪,就怪自己闲事多管!”

  “……”冷眼左右一瞟,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我只给你们留这么久。”

  “我们会轻点的~”一抹**之色浮现。

  “刚才这一秒,是留给你们逃的。”

  狭隘的巷中爆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与一阵接连不断的抨击声,但是没一会儿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表的秒针在按时运行——

  嚓……嚓……咔!

  手表走了一会,到了某个整点。

  “1分41秒……很一般。”坐在十几个半死不活的人堆起来的小丘上,黄懑姬乏味地看了看一个碎屏的怀表。这表大概是从便利店里抢来的。

  旁边,这些人赖以胡作非为的“武器”被丢在一旁,少女捡起一根小木条,就那么轻轻握着。眨眼间,木条倏地爆发出不可思议的火苗,接着整个开始剧烈燃烧,而少女的手一动不动。

  另一只里是从上面拔下来的铁钉,刀片等,不怎么锋利,不过搞破坏倒是足矣。但是女孩直接对着它们狠狠一握!没有想象中的鲜血迸溅,反倒是所有东西刹那间便开始发红,变软,最后竟然完全熔化成滚烫的液流!少女潇洒地一挥,漫天火星腾空而起,散落在这片地上——仿佛在欢送着那道俏丽背影的离去……

  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那些人自然没有机会见到黄懑姬熔化金属的那一幕,不然还不吓晕过去——她是一位能力者?怎么混在这种鬼地方??要知道刚刚少女展示出来的力量绝对能让人瞠目结舌——熔化钢铁?那可是得上千度的高温!

  “嘶!”泛红的掌心,也就是刚刚“捏”化了那些金属的右手,竟然是有轻微的烫伤。

  “有这么个破后遗症真是麻烦!”黄懑姬心疼地对着手掌吹吹凉风,这样可能会好受点。另一只手上拿着从地上收集起来的赃款,它们被一张报纸严实包裹。

  “啊吔???!”黄懑姬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遭了遭了,我怎么把那家伙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忘了谁啊?肯定说的是小鱼啦。

  只不过。

  “啦啦啦~” 小鱼现在已经回到了早上 “跑酷”的那条路上,在众人古怪的注视下继续转着圈前行。

  这一幕让人想起什么?旋转,跳跃,我不停歇……

  就算是被“偷走”钱包,就算是被奇怪的学姐壁咚了一回……一旦遇到不太畅快的事,小鱼就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蹦来跳去,踩着旋律(虽然不一定能踩中)会让心情变得很好——这是小鱼一直坚信的。

  转着转着,就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前。

  “嗨呀~果然好多了呢!”回到自己的小窝,自己简朴的小床上躺着,好惬意啊~

  也难怪,只要是拥有身份证明的学生,就算是小鱼这样一分钱都没有、初来乍到甚至没去听过一次课的家伙,按照规定也会分配到一间像样的住房(还有被她称为“补贴”的最低生活保障费)这样的事,肯定会让一些“没地方住没工作没钱拿没地位”的人心生嫉恨……今天那样的抢劫就不奇怪。

  “诶!对啦!”呼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还有最后一点点没有做完来着!”

  又一头扑到桌上,做起了和早上一样的,没人看得懂的“工作”。

  在离小鱼住处不远的地方,说起来可能没人相信,这个看着是像是由王大爷面馆改造过来的小屋是城中充当警察局的治安厅,因为这也是市民自发修建的。

  黄懑姬在的大厅的椅子上坐着,翘着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静静等候。

  “……”不时瞟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去好久了。

  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因为当她把钱送回来的时候,大家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十分古怪的,尤其是“受害最深”的店老板。没有任何欢呼声也罢,黄懑姬早就习惯了,但是类似这种无端的猜忌是让她最受不了的。于是,她决定非得留下来等个说法。

  还个钱不就了事了吗?为什么还要登记什么的……

  莫非是怕钱少了?那没办法!能找的各种角落都找遍了,咱跟他没半点关系,这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诶。突然,身后的木门里有人大声嚷嚷了几声,回头一看,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出来,而且就那一下之后也没别的动静。没办法,只能继续等。

  又是一轮漫长的等待。期间厅外来往的婆婆大娘看见里面坐着的身影都窃窃私语,迅速走开。纳闷了……这让黄懑姬更是火上浇油,有什么话非得遮遮掩掩的!?越是等,心中的不安就越浓一分。

  终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身后的房间里面终于有了持续的嘈杂。没多久——“别拉我!”的店老板冲了出来,指着黄懑姬的鼻子就开始骂。

  “……!!!”一脸懵逼的她几乎一个字也没记住那人讲的什么,只知道那似乎是骂人的话,而且十分难听。

  “你?!”无论如何,你都要知道被无端倒打一耙的滋味儿有多憋屈,特别是对方还是你不久前才帮助过的人。任谁都难以掩饰心中骤然升腾的怒火,更何况黄懑姬的脾气!站起来直接揪住店老板的衣领——

  “我偷拿你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

  “呐……呐!你们都看见了啊!这就是她的本性,被说中了……就就就立刻翻脸了!”被揪住领子的店老板色厉内荏地向周围的人吼道。

  翻脸?这话从你嘴里讲出来还真是……

  “你……你放屁!”黄懑姬被这他两番话呛得无言以对。

  “我放屁?哼!”还保持被揪着姿态的店老板见她怒不可遏的模样,顺势冷哼,“那你倒是讲讲,我的钱去哪了?”

  “关我毛事啊!我连那些渣滓的身都帮你搜了个遍!你还想怎样!有本事自己找他们要去啊!”

  “呐——大家听见了,这家伙分明就是早就和那些王八蛋勾结好了的!肯定是先抢了老子的钱,拿出一部分来分了赃,然后假装找回来,自己又收获名声又有不义之财拿,真是个完美计划啊!”店老板一只手抬起着指向揪着自己的女孩,仿佛是死前的烈士在咒骂一个恶魔。

  “你……你……”面对这一系列指控,黄懑姬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过很多种误会的可能,但是这么无耻的控诉实在是让她不敢相信。甚至有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她自己都快信了这番说辞。

  “明知道无法验证,还让我去找他们对峙!然后杀人灭口吗!太坏了你!”

  “闭嘴……给我闭嘴啊啊啊!!”右手捏起拳头就想对着这家伙揍过去……(不行……不可以……那样事情只会更无法收拾。)始终没有挥出去。

  “再说了,你一个丫头片子,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一群混混?你当我们都是傻瓜吗!”

  (证明?可以啊!我现在把你一拳打死,是不是就能证明了!?不可以……绝对不行……)

  这一点……的确是无法证明。难道要把这里全部人都揍翻一遍?顺便暴露自己的能力?这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

  难道是真的少了钱吗?也许真的在什么时候被那些人藏起来了,搞丢了,或者已经分配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分文未动,这是事实。

  事实又怎样?!现在没人愿意相信。你看看周围的大叔大爷,有几个不是抱着这样的……对,这样“恶毒”的眼神在围观?仿佛回到几百年前焚烧异教徒的时候,无聊的看客们不自觉流露出的神色。

  “我没拿!你的臭钱我一点也不稀罕!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涨红了脸,就像被发现偷吃了糖的小孩子死不承认的时候那般暴跳。

  “得了吧~还不想要钱?你的情况又不是没人知道,没有身份证明,你领不到补贴,这个月打工的钱又被克扣了不少,想说这一切都是巧合?谁信啊!”

  “谁信!你问问大家啊!”制造舆论!我也能!我就不信现场的人都瞎了眼了!

  然而十秒钟过去了……大家除了面面相觑意外毫无作为。终于,有一位中年男子,在现场见过他,有些艰难地开了口:“小黄啊,虽然你的状况我们感到很抱歉……可是,也不能够这样不择手段啊……”

  这句话就是一根鱼饵,钓出了无数点头,还有“就是啊”。

  “我……”不敢相信……环视一圈,仿佛是给了自己一个彻底崩溃心理防线的理由,“你们……”嘴唇嗡动着,却蹦不出一个字。

  松开左手……步态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无力地坐下来……“你想……要我怎样……”

  店老板嘴角抬起一个让人极为不悦的弧度,(上当了。)“这好办,我的直接损失,加上店里面的修缮,一共是3000块钱。”

  3000除以250等于?

  一年不吃不喝,就能还上这一笔钱。这还不算有什么“特别”情况被扣一点下来。

  “你杀了我好了!凭什么连那些被打烂的都要让我来赔!”

  “凭什么?你能证明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几乎要将牙咬碎!浑身的细胞仿佛都要炸裂一样,这样的屈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每一次都想去死啊!

  “呵……呵……”几乎是叹息着,两只手重重地拍在脸上。

  ……

  憔悴……十分憔悴。

  被十几个人逼着按着签了字,才被放走。人们只看到路边,街上,一个愤恨到极点的少女,一步一步向自己的家挪回去……

  “可恶……太可恶了……”

  …………

  ……

  

   “迷途鱼”和她的最强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