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起床啦——”
杨昭听到小丫鬟知知在喊他醒来，想要睁眼起床，但是疲劳之下，身体全然不受控制。
其实一清早，他就听知知在院子里忙进忙出，一会儿是木盆声，一会儿是瓦罐声，一会儿是哗啦哗啦抖落被褥衣服的声音。
他清楚的听到，却又不能将它们和朦胧的梦区分开。
“哎！”杨昭被一阵凉意猛然惊醒，睁开双眼后看到嘻笑着的知知正用冰凉的小手摸着自己脖颈。
“小丫头！”杨昭反手握住知知的手腕，起身的时候一使力，不小心将知知拉到了身前。知知感受到自家公子灼热的呼吸，脸羞得通红，情急之下，用额头狠狠的撞了过去，趁杨昭捂头吃痛，自己转身跑回院子里了。
杨昭起床后，舒展开疲劳的身子，打开窗户，见形容尚小的知知又活力无限的忙东忙西，似夜莺般飞来飞去。若不是还有知知陪着我，那这偌大的几进宅院真要如废宅般死寂了，杨昭暗想。
知知回头见杨昭在窗前傻看，微鼓双腮，双手叉腰:“公子，不是说今早要去新衣院领官服吗！”
杨昭一拍脑袋，想起正事。
知知见状，立刻跑回房间服侍他梳头穿衣。
主仆两人一番收拾，出门已快过辰时了。
京师内城分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处区域，新衣院位处西南城区的京兆府南侧，而杨府又位于东北城区，所以二人抵达之时，新衣院险些关门，杨昭只得听主事借机讽刺。
“我们是京兆府的官员，每日有大批要务审理，新衣院开门时间都是统一规定，为什么只有你特殊。”
“可我并不是最后一个啊。”杨昭反驳道。
“最后一个！非要最后一个才能说吗！”那主事整整官袍，“为什么不能学习那些勤诚的，卯时便来，若都有此心，该省大家多少时间。”
“哦。”
“哎，果然是败军将领的儿子，哼，可真有乃父之风。”
杨昭听他讥讽家父，猛然紧握拳头，方要发怒，听后面有人催促，这才醒过神来。若是在府衙撒了野，岂非又落人口舌。
回家途中，知知捧着官服，一路上开心的说个不停，而杨昭想起父亲当初离别的身影，一时没有回话。
知知见他心中不乐，说道：
“公子，咱们去平等寺吧，求道神保佑将军在天上幸福快乐，也求道神将公子做官的消息传给将军。”
“不过是承蒙关系得到的殿直侍卫，又不是正经科考的进士。不过我刚才确实想到父亲了，他为朝廷戎马一生，到头来想念他的人竟然只有……”杨昭叹息道，“走吧，这就去。”
☆
二人途中转去前阳巷，快到庙门时，突然听到一阵喧哗。
一群人围在庙前的摊市中，耳听到“奸商”、“还钱”、“不要脸”等词。好奇驱使下，杨昭分开人众，也挤了进去。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年轻姑娘，长直头发如瀑飘泻，穿着怪异服饰，不加掩饰的露出锁骨，小臂等处，短裤与棉质的长袜间，一抹白皙吸人眼球。
知知一见便红了脸，心想自己偶尔也会不着边幅，半露春光，但府宅里只有公子一人啊，被公子看见，应该也没什么吧，心里想着，回头瞥了眼杨昭。
不料杨昭第一次见有姑娘光天化日下披发露肌，一时间看呆了。知知不知哪里来气，用胳膊肘捅了杨昭一下。
杨昭轻咳，稍缓知知芒刺般的眼神。
这时人群中的争吵声更翻滚起来。
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人一边对那女子指指点点，一边破口大骂：“你这女娃，竟然这么不懂廉耻，你家大人怎么教你女规的，怎么教你妇道的！”
说着扯上女子的衣服，接着骂：“披着几块儿破布条，穿成这个鬼样子，不就为了勾引男人，骗人钱！还用得着卖这些破烂玩意儿，学奸商手段，干脆直接到窑子里开张得了！”
那女子厌弃的一把挣开，操着奇怪的口音道：“嘴这么脏，你还有资格教训我？！”
眼看两人又要掐闹起来，杨昭向旁边的人了解了情况。
原来这女子今早来这此摆摊，卖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过路香客看她穿着暴露，又十分漂亮，纷纷被吸引过来，但因为不知物品用途，何况女子又要价一两银，大家只看几眼便离开了。
但眼前这个中年香客，似是鬼迷心窍，竟真的花了一两银，买了一个叫“手电筒”的东西，随后竟然对女子拉拉扯扯，女子一怒之下扇了男子一掌，便被此人缠身，脱身不得。
杨昭看了看摊位，见上面摆的东西从未见过：黑色的筒状物、纤薄的银色卡片、光影极其细腻的风景画、质地细腻的瓶罐等等。
刚想拿起细看，那中年男人猛然拽起摊位上一个奇怪的包，一阵抖落，嘡啷一声，竟然掉出一把短刀。男人刚想拾起，被女子一脚踢翻在地。
男人大叫：“你那刀上有炼造院的印记吗，私造刀具是重罪！”说着，眼神觑到知知手中的官服，猜到一旁的杨昭可能是其主人，也不管杨昭是何官职，连忙拉住他的裤脚。
“大人，这个泼妇骗我的钱，还倒卖违规兵器，一定要抓她啊，大人。”
杨昭见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锁在自己身上，挠挠眉角，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道：“艾瑞斯。”
“艾姑娘”，没在意艾瑞斯皱了皱眉，杨昭继续问：“你卖的这个手电筒，竟能价值一两银？哄抬物价，官府有资格罚你的。”
艾瑞斯双手抱胸，不屑道：“在我们那儿，当然不值，但在你们这儿，一百两也买不到。”
杨昭请教用途，按下开关，毫无反应，并无艾瑞斯口称的明亮光柱。
艾瑞斯脸色尴尬：“没电了而已。”
男人在一旁撺掇：“看吧，大人，这女娃娃就是奸商。”
杨昭没理会，又翻看了掉落的短刀，三尺长，无印记，已是违规。
杨昭先对一旁的男人说道：“你，大庭广众拉扯良家……”
“什么！她也算良家……”
“闭嘴！”杨昭挠挠头，“总之，你也有错，骚扰良家，聚众喧哗，再啰嗦把你也抓了。”
男子噤声。
“艾瑞斯，先退钱吧。”
“哼！”
“不退钱？你们两个一起去做笔录，先罚你卖假货，然后加上私卖刀具，两罪并罚。”
“虎落平阳。退钱就退钱！”艾瑞斯气冲冲的将银子甩在男人脸上，收拾东西就要走。
杨昭秉持着管事管到底的原则，命知知押住她，往卫缉门去。
知知个头矮，力气却十分大，艾瑞斯虽然身材高挑，但愣是挣脱不开。
☆
走出几条巷子，艾瑞斯连声叫胳膊疼，知知一松手，被艾瑞斯使劲挣开。
艾瑞斯伸手探入长发掩盖住的脖颈，竟捞出一个蓝色物件，似乎是耳罩？
将它扣在头上后，她神情猛然严肃起来。
本来漆黑的瞳色突然闪现海蓝色的光芒，此刻杨昭主仆二人的骨骼、血肉、经络都透视成像显现在她脑海里。
艾瑞斯打量两人一番，见杨昭身上诸般孔窍脉络都填满灰色的斑点，怔忡片刻，朝杨昭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多管闲事。”
说罢，抖抖肩膀，摆了个猛虎下山的姿势，哂笑道：“哼！有种较量一番。”
杨昭眼神示意。知知得令。
转瞬间，只见猛虎变奶虎，艾瑞斯又连连叫痛。
这时，艾瑞斯开始直勾勾盯着杨昭打量。
“干吗？”杨昭问。
“你有病！”
“激怒我也没用。”杨昭道。
“你真的有病。咦？你是不是快死了？”
杨昭神色微变，见知知一脸担忧的望着他，忙说：“别听她胡言乱语。”
“我没有！”
杨昭道：“你到底什么来历？没有路引，奇装异服，口音奇怪，私卖刀具，像你这样身份不明，违法乱纪之人正是我大周朝的隐患。”
“嗯，就是。”知知一脸正义的附和。
“你这个人！你管那么多？我说你快死了，还不好好供养我，求我大发慈悲救你一命？”
“不准咒我家公子！”
“哎呦哎呦。疼疼疼——”艾瑞斯叫道：“你身体里有一种毒物，我猜，它肯定让你身体很疲劳，要睡好久才能回复精神？”
“大夫说过不妨事儿。”
“那你们这里的大夫说出病因了？给出解决之道了？”
杨昭道:“就算是真的，我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好怕。”
“公子。还有知知陪着公子呢。”
“喂，你的小跟班舍不得你了。”艾瑞斯嘻嘻笑道，“以我行军的经验得知，那些不要命不怕死大多了无牵挂，你呢，你可想清楚了，真的没有牵挂吗？”
杨昭看了看知知，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黎明下漫天的旌旗，和那同样摸着他的脑袋，口说‘等我回来’这种骗人鬼话的伟岸男人。
良久，杨昭道：“你难道是军医？不过你年纪轻轻，哪来那么些本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唬我？”
“哼哼哼……”，艾瑞斯道：“你们这些原始人，最爱坐井观天，爱信不信！”
杨昭说道：“我最近的确觉得身体很糟糕，虽然大夫说没事儿，但我总是惴惴不安。我姑且就信你。”
“公子……”
杨昭示意知知不要再问，但是却止不住她的眼眶瞬间红润。
艾瑞斯扭过头，见知知可怜兮兮的哭花了脸，手上却不松劲儿，叫道：“好啦好啦，小跟班儿你别哭了，你们这里的笨蛋治不好你家公子，本姑娘是谁啊，在我们那儿也是一等一的天才。这都小事儿，小事儿。”
“真的……真的吗？”
“真的。松了手就是真的。”
“别松手，就让她直接说。”闻言，艾瑞斯显出一阵颓败之气。
“莓良心！总之就是你中了毒，比较隐蔽，你们这里的医生又查不出来。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是我有解毒的秘方啊。”
“可我为什么会中毒呢？”
杨昭喃喃道。
“本姑娘博览众小说漫画，依照大多数的狗血桥段，应该是你的身边人吧？比如……”艾瑞斯使了个眼色，“你这位小跟班。”
“你胡说什么！”知知一着急，手上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艾瑞斯的一声大叫，她知道自己脱臼了。
天降少女带来的生物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