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秀春

  老太监以为杨昭要找借口逃开,手缓缓伸向腰带,阴惨惨道:“娘娘肯用大人,是想起大人在上元武会不仅功力第一,而且在暗器与弓弩方面也无匹敌之辈,所以才肯用你,大人,老奴不枉活了几十年,若使小人行径,趁大人此时功力尽失的当口,在这三步之内取你性命,还是可能做到的。”

  杨昭听他威胁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就算皇后失尽权势,但也没有谁会为了他审判皇后。没了性命,他又怎么为父亲平反。

  杨昭只好道:“公公,请吩咐吧。”

  即使杨昭这么说,老太监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他一手搭着腰带,一手抓着杨昭手腕,然后走走停停,带着杨昭一路纵入深宫。

  杨昭有些吃惊,没想到这老太监对于皇宫护卫的巡逻路线如此熟知,竟然能携带旁人,一路深入。而且对于那些被把守住的要道,老太监竟然带他或走狗洞,或走小段地道,就这样突破了层层防线。本来后宫并不大,但是因为要躲避侍卫,所以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两人才来到御花园外。

  老太监指向一处花丛,道:“御花园花丛大多矮小,不能藏人,唯有这处,可藏两人不被发现。”

  “难道是……”杨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老太监。

  老太监道:“没错。”然后带着杨昭蹲在这株高大的花丛中。

  藏好后,老太监在地上挖了一阵,取出一个长盒,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具手弩。

  这时,老太监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吩咐道:“一个时辰后,晋王会约赵王在秀春亭中见面,我们两人藏在这里,一旦晋王对赵王动手,你就用此弩护住赵王。若是你敢偷奸耍滑,那就别怪老奴下手狠毒了。”

  杨昭大惊失色:“晋王会光天化日下在皇宫对其他皇子动手吗?”

  “圣上病重多年,晋王无人约束,早将皇后架空,其狼子野心,无论在内朝外朝,都有大批附庸。赵王是嫡长子,对晋王最有威胁。”老太监叹了口气,接着道:“至于晋王要对赵王不利,这是皇后派在晋王身边的一个宫女探听到的。不过当时晋王谋密时将众人支开,那宫女只偷听了个大概,所以并不知道要如何谋害赵王。”

  杨昭道:“那赵王不能不去吗?”

  老太监道:“晋王真要动手,躲又有什么用,只好走一步瞧一步。如果晋王真的动手了,那你就一箭射死晋王,虽然此刻太子未定,皇帝病重不醒,晋王一死,楚王,陈王之辈的权争会更加激烈,但那些事,我们已经顾不上了。”

  杨昭心想,无论谁做皇帝,我父亲仍是误国之臣,可若是我射死了晋王,只怕今日必死无疑。他见老太监并没有提及如何逃生,心下一凉,也许老太监连自己的性命都顾及不上,又怎么会顾忌别人的性命。而昨日,皇后以为自己忠肝义胆,所以也以为自己随时可以为她肝脑涂地吧。杨昭此时又想起那封信,思绪乱作一团。

  等了许久,只见几个宫女拥着一位华服女子朝这里走来。等她转过身来,杨昭才发现,来人竟然是仪福公主。

  杨昭与老太监对视一眼,老太监低声道:“无妨,公主不会待太久。”

  杨昭只好又看向公主。

  仪福迈入秀春亭后,先是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休息了片刻,然后起身,去看亭下湖水中的锦鲤。她偶尔抛下鱼食,偶尔眺望远方,但是远方并非如野外那样,有更远的水和更远的山,眼观之处,是经年如一的屋瓦,就连空中的飞鸟,想必也是年年相同。

  杨昭和仪福一同发怔,只是一个看着水和宫墙,一个看着她,时间渐渐逝去……

  “砰!”一阵落水声响起。

  杨昭明明一直盯着仪福,但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之前好好的仪福,突然间跌落湖中。

  公主身旁的宫女们都不会游泳,只能大声呼救。可是奇怪的是,今天周围像是死寂一般,竟没有侍卫回应。

  “来人啊!”宫女们继续大叫,宫女们有的站在原地打转,心里急的发慌,有的跑出很远,但是却一个侍卫都找不到。

  杨昭道:“人命关天,我得出去救她。”老太监也赞同,一方面仪福是皇后的亲生女儿,

  另一方面老太监从小看仪福长大,所以他显得更为急切。

  杨昭冲出花丛时,吓了几个宫女一跳。其中两个宫女昨日也被困于塔中,她们经由昨天的事,对杨昭既敬畏又感激,此时此刻,公主落水无人救助,杨昭便成了她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人!公主掉到湖里了,快救救她吧。”

  杨昭别无二话,快跑进入亭中,顺着宫女手指的方向,纵身一跃扑通入水。

  杨昭闭气下探,周围朦胧黑漆,实在看不清楚。转身四处观察后,杨昭注意到自己左侧有鱼群受惊窜来,于是便认定公主所在方位,划开水流,游了过去。

  果然,他见到公主正缓缓下沉,而她的簪子早就沉没,长发如海藻般飘动。

  杨昭揽过她的腰肢,带着她一路上游,很快露出水面。见仪福闭目不醒,杨昭加快动作往岸边游去,宫女们看到公主被救出,七手八脚,帮助杨昭将公主拉上来。

  爬上岸,杨昭将仪福放置在亭子,看见亭外临湖的栏杆断碎一地。他来不及细想,发觉仪福呼吸微弱,便先用双手挤压胸腔,等她将水和污秽吐尽,然后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手捏住鼻子,往她嘴里吐气。

  宫女们对这等急救常识并不知晓,只见到这杨昭对公主又摸又亲,不知道如何阻止。

  这时,仪福轻咳两声后,缓缓醒转过来,她见杨昭离她如此之近,吓了一跳,想坐起来,身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宫女上前将仪福搀起,附耳轻言,仪福先是知道杨昭又救了自己性命,心下感激不尽,一会儿又知道了杨昭的无礼动作,耳根霎时通红。

  “你……”仪福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发脾气。

  杨昭似乎知道她的担忧,道:“卑职方才为了让公主醒来,用了些江湖上的救治手段,一时唐突了公主,请公主降罪。”一番解释后,仪福这才明白杨昭并非存心轻薄。

  这时,老太监上前来察看断裂的木栏,捡起一根断木,仔细打量了它的切面,阴声道:“有人做了手脚!”

  赵王来此赴晋王之约,到时候赵王落水,便会成为他身死的理由,至于是怎样的阴谋,估计也不会有人深究。

  仪福处在宫中,对当今局势了然,自然也猜测出七八分。这时宫女请她更衣,她摆了摆手,对宫女春桃道:“不必,待会儿你去太医院,就说我在秀春亭落水,昏迷不醒,让太医赶忙来治。”然后转身对杨昭行礼道:“今日多谢大人相救,没想这才第二日,前恩未偿,现在又多了一个新的恩情。”

  杨昭连称不敢。

  仪福又转而对老太监道:“李公公,麻烦带杨大人换身衣服。”

  李公公应诺。此时此刻,他知道一会儿太医来了,拖上一时,晋王得知,便会作罢了。但是明日,后日呢,李公公缓缓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深宫何时才能安稳下来。

  李公公刚想带杨昭离开。仪福又忽然问道:“杨大人,知知将手帕带给你了吗?”

  杨昭称是,然后从腰间将手帕取出,这时手帕已全被浸湿,但上面的绣饰依然鲜艳。仪福道:“杨大人,我跟知知说的话,全然作数,虽然有时候我也自身难保,但若大人有求,我必然全力以助。”杨昭称谢时,将手帕翻动,仪福看见上面有一红印,这正是昨晚云香楼里那位陪侍的唇印。没想到今日手帕落在水中,唇印依然没被冲洗掉。

  仪福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快,讥讽道:“本宫言出必诺,但是希望杨大人莫将别人的赠物做哪些不堪的用途,这是基本的礼仪。”

  杨昭不明白为什么仪福前后态度差别如此大,但也只能诺诺称是,随后仪福将他驱走,语气更是不善。

  秀春亭中,仪福自有一番表演。而杨昭这边,他一边离开一边思索,还是不清楚仪福对他是感激是厌恶?李公公瞥见杨昭手里的手帕,也发现了那唇印,哂笑道:“公主所赠之物,不但不收好,还拿在手里招摇,是故意好教外人得知?”

  杨昭闻言,准备将手帕塞回去,这时,也看见上面的唇印。“难怪公主生气,实在是唐突。”杨昭心想,“但这唇印是哪里来的?”

  手帕离开自己视线正是昨晚灵魂交换之时。“云香楼?慕云露?”杨昭想到这一切,只能无奈,灵魂转移之后,即便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再不可理喻之事,在旁人眼中,也只当是自己所做。所以杨昭只能期望自己离那黑猫远一些,避免发生更严重的事。

  

   天降少女带来的生物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