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被运回京畿衙门的路上,谢胥却毫无高兴之色,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吕嫣。
吕嫣从上马车就在打瞌睡,原本吕嫣的那双眼非常有辨识度,当她睁着眼睛和谢胥说话的时候,谢胥几乎不会把她当成赵无双。
可是现在吕嫣闭着眼睛不说话,那张脸又随着马车身一晃一晃的,让谢胥像是面对面看着赵无双在他面前坐着。
他忍不住开口道:“吕嫣。”
吕嫣睁开了眼,睁眼的一瞬间她这个人身上仿佛有淡彩华光划过,那一丝赵无双的影子全都消失了。
吕嫣看到谢胥脸色泛白。
“怎么了大人?”
谢胥抬起了手,拢了一下大氅的脖子,吕嫣眼内闪了闪。
这个玩鞭子的人很有分寸,所有谢胥可能外露的地方都没留下痕迹,让人阴暗地想,这个人是不是已经练过许多次了,才能这样熟练。
“为何要模仿赵无双作案,”谢胥的眼锋扫过来。“意欲何为?”
吕嫣正好眨了眨眼:“赵无双的通缉令贴遍了大街小巷,我要是凶手,我也喜欢这个替罪羊。”
栽赃一个已经被所有人认为有罪的人,简直易如反掌。
“替罪羊,”谢胥仿佛听到了最好的笑话,喉间滚动,呛咳了一声,“你说赵无双,竟然是别人的替罪羊。”
吕嫣不由盯向了他,眼眸有些眯起:“难道除了赵无双,大人对于其他凶手不感兴趣?”
因为抓了赵无双,可以升官。所以谢胥到底是为了抓凶手,还是为了升官?
谢胥听出了吕嫣话里隐隐一丝的讥嘲,虽然那张木脸还是一副故作僵硬的样子,可是语气却掩盖不了。
他盯着那张假面,“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暗示赵无双可能是无辜的。”包括为她开脱。
吕嫣转了转眼珠,片刻道:“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与其说她为赵无双开脱,不如说,到现在发现的所有证据,都没能证明赵无双有罪。还是那句话,她只说出看到的事实。
迄今为止,所谓的杀人不眨眼女魔头,这人设根本立不住嘛。
“我虽然想破案,但我也不是那等明知有冤情,拿别人的命填我的青云路的人。”马车颠簸,谢胥牵动伤口,咳得更严重了。
吕嫣眼睛凝望着他,眼眸深处流露意味深长。
谢胥根本不知道的是,吕嫣与他同一时间来京师,她在京师,已经足足观察了他五年。
这五年,谢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乃至他喜欢穿的衣,喜欢吃的菜,平常最爱去哪家店买画纸,这些全部都像是起居录一样,牢牢印在吕嫣的脑海里。
吕嫣在脑子里有一本关于谢胥的“医案”。不记录在任何册页,只记录在她脑中。
那本医案之上,五年来的每一天,都在分析这个人的善,恶,黑,白。
还有他的“病”。
他没日没夜,画人破案,要往上爬,逼得他五年来一日不得休息的那个背后的病因。
吕嫣在之前,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够接近谢胥,没想到,就在那个夜晚,赵无双来了。
简直是老天都在怜悯她的五年,所以送来了这个机会。
一个通缉令贴满了大街小巷的女囚,而把她画出来的恰好是谢胥。
赵无双急于摆脱的,正是吕嫣梦寐以求的。
一个和京畿衙门,和谢胥,彻底绑死的机会。
“那大人可要尽快把这个犯人抓到,让他知道,罪名不是那么好栽赃的。”
谢胥喉间的腥甜终于平缓,他重新看向吕嫣,“那你说说看?”
就像说那个被烧焦的尸体一样。
吕嫣眼底似乎漫出了满天星火。她在心底一笑道,“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在作案之前,就有预谋栽赃赵无双,另一个是冲动杀人之后,想要弥补掩盖,就把尸体做成双刀之死的样子,嫁祸给赵无双。”
谢胥闻言表情动了动。“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吕嫣说道,“事先有预谋的设计,会把一切都安排的精细无疑,而事后掩盖的栽赃,再怎么掩盖,也会有很多破绽。”
就好像你做错一件事,事后再怎么弥补,都肯定不可能完美无瑕的。
谢胥再次沉默了。他慢慢抬起眼眸,“被换走的两具尸体,是事后栽赃?”
吕嫣又笑了一下:“不好说。”
她又没见到尸体。
“赵无双已经是通缉犯了,这个时候,还要往她身上栽赃罪名,倒让我有点好奇。”吕嫣看着谢胥,意味深长说道,“究竟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让赵无双死不可。”
谢胥袖中的手紧了一下。
在吕嫣的视角,这背后之人简直深恨赵无双啊,必须要让她被盯在死亡柱上,死的不能再死,绝无翻身之地。
“够了。”谢胥说道。
马车摇晃了一下,到京畿衙门了。
不愉快的对话到此为止,白布尸体被一件一件搬下来,送入了验尸房。里面那两具焦尸还没有处理,现在却又多了这十几具。
即便是京畿衙门也很少一次性处理这么多尸体,况且这些尸体都是商客,若是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