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有人要约架?!”
“眼瞎啊,是有美女在楼下求爱,那是校花孙芳啊。”
“哪个哥们儿这么有艳福……”
“蠢货,三角恋都看不出来?楼下那撕喊的哥们儿铁定要来个罗马式决斗!”
“来一把尚方宝剑,决斗没武器怎么行?”
“尚尼玛个头,罗马决斗用的是西洋剑!”
顷刻间,阳台占满了人,大多男生都在起哄,以孙芳为话题。
站在宿舍楼下大喊某个人名字的事,学校不难见到,但大多是男生站在女生楼下。
“董海……”
田东不停喊,不停有人出来看热闹,越来越多的人,如赶庙会的盛况。
此刻的田东像场灾难,谁惹上他,都是如此被搅得满江浑水的情况。
这是他的固执,要痛就要痛得彻底,要死也要死得明白。
哪怕前途万劫不复,他撒了他的缰,任由嗓子渐渐喊得沙哑……
他知道,这有效果!
董海在第五层的阳台上,惊诧地露了半张脸。
下来了,他了解田东,从那些信里就深知,不肯善做甘休,田东就像块纯粹得僵硬的石头,多残酷的现实都不动摇他的想法,走过头就是偏执,这份偏执让董海心痛。
见董海来,孙芳便走开,在相对的距离等着。
“打啊!……”
“要不要赌一把?矮的赢还是高的赢?”
“狗屁,在女生眼里,是拼颜值的,谁帅谁赢!”
“这么说,好像矮的那个更帅点咯。”
“哟喂,那是外校生啊。”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此起彼伏地起哄。
董海把田东带到远离宿舍的地方,学校的翠湖边。
“算了,田东!”董海说着白天同样的话,他揪着眉宇,脱下外套给田东披上。
“你为什么早不拿出来?”田东推开衣服,责问他信的事:“早拿出来,我会经历那些吗?写信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董海的眉宇越发收紧,皱出痛苦的形状,失落地盯着眼前他:“你喜欢的是他,不是我,我就像个影子一样在和你对话,然后我发现我莫名其妙对你有些感情……我有我的犹豫,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能接受,遇见你之前我还活在一群女人香里。”
影子……
田东想起那张画,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画那团模糊的东西……
胃里泛起寒酸,冰霜入骨般的难受。
“董海,你怎么能这样折磨我,为什么在写信时不说出来,我陷入那场错乱的闹剧中,你明知道也不告诉我……直到最后一封信写完你都不说……”他无法抑制喉中的哽咽和怨恨。
董海紧紧拽紧拳头,英挺的面容皱成一团:“第一次,写完那封信,我去找你,那次你跟方泽走了,我看见你们进了一家宾馆……”他也在哽咽。
他们的缘分终究是个残忍的开始和结局……
他们遁入决绝的被称之为命运的禁锢之中……
“第二次,我带着那14封信,在今年除夕夜,看见的还是你和方泽抱在一起,你宁愿选择跟他复合,也不重新接受我,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受不了……”
田东惊退了一步:“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除夕夜?……”
哪怕他早一天拿出来,都不是现在的结局,田东不能接受这都是他的过错,早一天不来,晚一天也不来,偏偏在除夕夜,而方泽也偏偏出现在那一天,这世界上所有的偏偏都发生在他身上,把这种电影式的巧合演绎得淋漓尽致……
“Preciousthingsareveryfew,thebest,isWalkingonChristmasEve。”
董海念出田东曾写在信里的话,他的发音是纯正的英式音准,听得出烂熟于心,如刻在心脏上的句子,随时能脱口而出。
回击田东的都是他自己的残酷,他无话可说。
但他撒不了手,哪怕一丝的希望。田东突然发觉自己和顾琴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人,一样对感情不分黑白纠缠得可笑的人。
“真的对我绝望了?别这么武断,我用以后的岁月来弥补行吗?”田东诉求着。
“你没有错!”董海看着他,眼神深幽:“是我的错,是我配不上你……我故意不说破,我期待你发现我的那种欣喜,我自信没有那些文字的铺垫,你也能认出我,你会重新喜欢上我……是我错了,我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终于,我走错了路!”
“你可以回头啊……”田东说,任凭眼泪沾湿衣襟……他在自私的忸怩。
董海红着眼睛,bī着自己笑,然后对他摇头:“田东,我不是方泽……”
酷寒的气息浑在空气中,田东难以感知任何温度,手里使不上劲,看着董海从他面前离开,双腿僵在原地。
眼前的树丛下,铺满cháo湿又冰冷的枯叶,那是死去的落叶,匍匐在泥地上,等待腐烂,永远回不到树枝上,永远看不见当初的chūn华秋实,曾经青葱的颜色也不复存在。
他成了枯叶,在惨烈的冬日里,那棵树,永远回不去……
田东再次成了惨败而归的落魄武士。
回到宿舍,像失去语言能力,拒绝一切jiāo流,孙芳的电话从来不接,直到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临近半夜,田东突然抱着被子失声嚎啕。
被吓醒的一寝室的人,有的沉重地看着他,有的不耐烦地骂他太影响人的心情,有的木讷摇头。
田东自知,他现在控制不住这哭声,这是他唯一一次有声的哭,无论怎样,哪怕被沉入深海,也依旧会在海里痛哭。
一边流泪,一边下了chuáng,逃到外面的走廊,裹了被子,把脸蒙在里面,让分贝在空dàng的廊道里减少,让冰冷的空气将其凝固、碎裂。
终于这声音不让走廊的感应灯被惊亮,他抱着那团杯子浑身颤抖。
陈明拿了一只蜡烛过来,细小的白色的蜡烛,点亮在田东面前。
“美玲说,烛火可以驱走人心的yīn霾,它是真实的火源,火苗像人的心脏,点亮就活了,不管是不是瞎扯淡,我信她的话。”
美玲是陈明的女朋友,陈明回寝室前,他那双冻疮手在田东背上扶了一下,像要把那烛火的热度放进他心里。
空旷的过道,抱着被子的田东,苍白的脸,一簇细小的烛火。
人心真能的被这样点亮,那就不该有悲伤。
清楚那种无用性,但田东仍不愿熄灭这烛火,它是这孤深的夜里,唯一可以守着他的。
看着暖huáng的烛火,他的伤仿佛得到宣泄的对象,直到它燃到尽头,眼泪也跟着停了下来,它像用尽生命听完田东的满腹忧伤,不论错还是对,它通通接受,带去了天国。
卑恋如此,不复而过。
天亮后,仍无睡意,田东对陈明道了声谢谢。
梳洗后,换了厚实的衣服,冬天的清晨太冷。
他去找了huáng丽华。
一家男装服装店,还不到门口就看见了那个温婉的女生,正和一个中年男人对话,那男人看起来普通,唯独眼神吐露毒滑,像蛇一样的眼睛。
田东见过那个男人,在学生家长会上,他是huáng丽华的养父。
huáng丽华身世不济,命运也不算顺利,养父对她并不如生父那样好。
所以她的性格总显得卑微,听人指挥,处处谦让。
田东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这样的女孩,唯一得到的爱情,我要剥夺吗?
可谁不自私呢……自私就是血液里的原本。
揣着自私的念头,田东过去时,huáng丽华的养父正离开,跟田东擦肩时,回头一笑,是种形容不出来的笑容,得意?这种奇怪的感官,让田东有一阵的不舒服……
“田东,你怎么来了?”huáng丽华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huáng丽华……”田东回神道:“可以跟你聊会儿吗?”
“哦……好。”她应道,回头跟店长了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