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田东冷冷地问,眼里有种不安:“谁安排了什么?”
方泽回忆道:“那是十二月初的时候,一个男人找到我,说给我三千块,让我圣诞节的时候去找你复合。”
田东紧紧地盯着他,方泽清了清嗓子,又闷下一口水,继续坦白。
“我也觉得奇怪,但是我想要那三千块,因为生活费不太够,又特别想要一把新吉他,我跟那个人说你不一定会答应,他说我只要圣诞节去找你就能拿到钱……那是件对我很有诱惑力的事,我就……”
“你就毫不犹豫地来找我了……”田东几乎是咬着唇角说的这句话。
他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那种被某种无形利器扎得血流不止的难受感。
好像被人下了看不见的毒蛊,在多年后蛊虫长大了,开始食咬身体的血肉,那种疼痛是意外的,看不到痕迹的,又无从捕捉的……
田东已经搞不清自己该有什么表情:“那个男人是谁?”
方泽觉得田东有点冷静得不正常,他咽了口水,回道:“没有告诉我名字,也不让问,找我也没用过电话……”
“外貌特征呢?”
方泽努力回想了下:“嗯,很瘦,不高,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很普通,穿着和打扮像个农民,但他那双眼睛看起来很有点恶心,像蛇眼睛似的,盯着人的时候,会让人背后出冷汗。”
蛇眼睛……
田东想不出什么人能长成这样,也不认识这么一号人,当时他还在读书,社会上的人接触得特别少,如果认识或者得罪这么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他不可能没印象。
一种寒意袭背,为什么那个人要安排方泽在圣诞节找自己复合……
他认识方泽,也认识我……
田东打了寒战。
他甚至知道方泽和我之间的事情。
他刻意要他我们复合……这是什么用意……
“田东……”方泽担心地唤了田东好几声。
田东收回游走在恐惧里的思绪,手里的餐巾纸被捏成一团,上面沾着一层冷汗。
“哦……我没事。”
方泽有所安心的样子:“那就好,我想起来,那个人见我的那几次一直带着一个帽子。”
“哦。”田东并觉得这有什么特别,他找方泽做那种事,自然是见不得人的。
“哈哈……”方泽突然笑了起来:“我现在还觉得好笑,那个人农民装打扮,却要带个鸭舌帽,不伦不类的样子有点奇葩。”
“鸭舌帽?”
“是啊,而且那个款还是个女款,藏青色的,颜色简直不能太跳跃!”
圣诞节……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田东把曾经努力想忘记画面,再次痛苦地回忆起来。
那一天,他跟方泽复合了,而董海却撞见了那一幕,因为他当初在情书里写过,希望能和喜欢的人在圣诞节的除夕夜散步……所以董海会在那一晚来找他。
难道他们的情书被什么人看过了吗?
除了周思思,方泽,董海,顾琴,他自己,还有谁有可能看呢?
有人知道董海的意图,根据董海的意图,安排方泽出现,以至于复合的那一幕出现。
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得到一只神笔,每一笔都那样恰到好处,活生生地写了一段可以操控的剧情……
田东觉得一股寒气钻心,他不敢想象自己正在推测一些什么可怕的事。
那一天,他和董海错过了。
那一天导致的结局,他执拗地选择了方泽,董海一夜荒唐,背负了对huáng丽华的责任。
那一天,他们都守着一盏孤灯嚎啕大哭,怨自己错得太多。他们的缘分终究是个残忍的开始和结局……他们遁入决绝的被称之为命运的禁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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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那个惊魂的消息,田东木讷地回到家里,喝了一肚子酒,惶惶睡了一整天。
他总做一个梦,梦见一条细小的毒蛇,盘踞在他看不见的某个方向,一双眼睛冰冷又锐利地盯着他,仿佛一把铁钉死死钉着他的魂魄,他无法挣扎,无法摆脱,恐惧就像那条蛇的滑腻蛇皮,一下子滑进他嘴里,钻到五脏六腑,四处掠夺……
“啊……”叫喊着,田东从梦中惊醒,身体透凉,额头却冒着汗。
外面的天空已经黑得yīn沉,被城市里的夜灯照得昏huáng,像一片huáng泉之夜。
田东看向头顶的电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帧画面。
蛇一样的眼睛……
在他去找huáng丽华谈判的那一天,他见过那个眼神,像蛇一样的眼神。
huáng丽华的养父!!
心一下拉到嗓子眼,田东的背,瞬间湿透一片。
第37章037什么疑点
是不是该去找什么人核实?
例如huáng丽华……
田东非常烦躁,不知道该幼稚地自私一回,还是生硬地转回头,当做什么也没听过。
他们已经结婚了!
揭穿那道yīn谋,让他们离婚吗?那样的话,他和董海的死契就能解开了!
但董海也会陷入另一种黑暗境地,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gay……这条路很难走,抛不下所有尊严,不能把灵魂放进泥泞踩踏,没有人能光明正大地走过来,那是条摧毁心灵的独木桥。
用了七年时间,田东从那场灾难中站起来,走了一条独径小道,摸索这条规则,就是将皮肉分离在世俗眼光下,任凭焦灼,将痛化作无畏的微笑,用qiáng大的意志,撑着灵魂在火焰山上日夜煎烤。
难以形容,田东咬着牙齿不断磨砺,他想很想夺回那场误会,夺回本该属于另一种走向的结局。
也许……他还是自私的,人都是自私的。
那些念头像黑白天使在田东脑海里拉扯,最终他像个不能做决定的昏君,将这件事搁浅了,像魔鬼一样压在心里,也不知道哪一天会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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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0日,是顾琴死亡的两个礼拜后。
案情没有更多的进展,尸检报告上一gān二净,确定是一氧化碳中毒窒息而死,再无其他线索。
顾琴的家人都围着警局要尸体,民间的说法——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各种压力下,李长安松了手,让人把遗体抬了回去。顾家接回遗体,便张罗了葬礼。
这是第二次参加朋友的葬礼!
田东低着头算了算自己的年纪,27,这个年纪就参加了两次同龄人的葬礼,这种感受没有多少人能相同了。
礼场在一间酒店的花园草坪举行,全素黑白布置,白jú花,白色马蹄莲,百合,白玫瑰……只要是表带哀思的都是白花。就像种宿命,不可以跳脱那个框架。
当田东抱着一束七彩玫瑰上前跪拜时,所有人都投来了质疑和指责。
“那就是顾琴的朋友?听说是个gay……”
“难怪这么没家教,这种日子送那种花。”
“是他去公安局给顾琴报警的,说明这人还是关心她的,只是没想到这么不正常。”
田东听见那些话毫无反应,他鞠完躬,按照流程朝顾琴父母走去。
“家属答礼!”礼仪高声呼喊着,拖出一道长长的尾音。
顾父、顾母微微曲身,脸上的痛苦之色显而易见。
田东也弯下腰,安慰了句:“节哀。”
大概是顾琴给他们讲过自己的故事,两夫妻对田东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排斥。
顾父看着他勉qiáng笑了笑:“听说她在最后还给你发了微信?”
田东一阵沉痛,却是撑着冷静道:“我睡着了,醒来时也没重视那条消息,抱歉。”
“没什么……”顾父握紧了手,眼睛泛红:“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是她最后也还信任的人,我们……有些感慨罢了。”
“哦……”田东垂下目光,感觉自己不能言语,不知道什么东西堵在喉咙。
“去席厅就坐吧!”顾母的双手指着对面的大厅。
“谢谢。”
转身,田东看见门口正停下一辆路虎,上面下来的是一身华贵黑色礼服的huáng丽华,怀抱着一束高档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