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被耍了,田东转身走开,丢下两个字:“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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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帽子的因素,田东松了口气。
比起杀人,安排那场悲剧的罪过要小得多,也让那份无形的恐惧感,消散而去。
如果帽子的主人是同一个人,田东不敢想象那件多么骇人的事。
兴许是自己太紧张了,又因顾琴的事有些心神不宁,有点妄想症了,变得胡思乱想。
真的需要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接下来的几天,田东把作息时间调了过来,整个人清醒不少。
早上在楼下跑步,回家吃饭,上午看会儿书,午饭后,小睡会儿,出门溜达,找个大超市可以转一下午。偶尔会转得晚一点,就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去。
超市楼上有家新开的日料,味道不错,田东最近常在哪儿坐,有时喝两杯清酒,听那日本老板讲几句蹩脚中文,解乏又解闷。
7月28日,天气不错,晚上凉风幽幽,解了这个夏日长久的酷热。
田东照常在日料店吃晚饭,稍微跟老板多聊了些瞎话,到家时已经是十点多了。
过道的灯又坏了,田东踱了几下脚不见反应,就开着手机手电筒,掏出钥匙开门。
这是老区房子,门是那种传统的A级锁,钥匙插在里面转半圈就开了。
门打开,刚迈进一步脚,田东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这种味道牵着人的神经,有种异样的不安感。
打开灯,田东愣住了,客厅地板上有一顶帽子。
藏青色鸭舌帽!!!
仿佛全身的血管都纠在了一起,微微一动就会尽数爆开,炸得满地血溏。
田东感觉自己的脚麻痹了一下,这突然出现的帽子,和方泽描述的帽子,和李长安疑惑的帽子,不约而同地重合在一起,在那方地板上,生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来。
那仿佛是一顶会化作恶灵的帽子,若不如此,它怎么凭空出现在自己家里。
在做噩梦吗?
田东使劲眨了下眼,给自己做了个眼保操,没有效果,那顶帽子依旧躺在眼前。
除了这顶帽子的不请自来,茶几周围散落几袋不属于田东的零食,还有一些火龙果,他不爱吃这种水果,从来不买这个。
还有两瓶白酒随意丢在沙发上,一瓶空了,一瓶只剩一半。
这是什么人闯进来了……
田东四处环顾,听见浴室里淅淅沥沥地响着花洒的声音,门边有水溢出来。
他转身在门后拿了把长柄雨伞,谨慎地往浴室走去,一步一步,鞋子磕着地板的声音,像心脏敲在尖刀上的感觉。
伸手用伞头推开浴室门,田东差点软瘫在地上。
方泽死在他的浴室里!!!
整个人脱光了,泡在浴缸里,浴缸剩满了水,左手掉在浴缸外。手腕割开锋利的口子,血已经流gān了,只剩一点淡红色液体顺着水流流进马桶旁的地漏。
酒jīng味和血腥味一起浓重地扑来,田东捂住嘴巴,拼命压抑恶心,却还是忍不住,他冲出房子,在过道处吐得头昏眼花。缓了好一会儿,他颤颤巍巍的手打开电话,按下报警号码。
晚上23:18分。
警车堵满了不大的小区,警戒线一条一条拉在一单元二楼的过道。
警报声,喇叭声,警务人员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响彻了这个夜晚。
李长安赶到现场,看到一脸苍白的田东,有些不忍和迷惑,这个男人身边怎么总发生这种事,是个钢铁人都得被搞垮了
“李队,法医到了。”
小袁小跑过来汇报,身体后领着一个年轻的白衣男子,样貌俊秀,眉眼间却是带着乖戾,嘴角还斜叼一根棉签小棍儿。
李长安看了就发火:“哪儿调来的小瘪三,这也能做法医?”
小袁解释道:“李队,这位是魏十里法医,省厅刚拨下来的,虽然看起来年轻,也是有好几年省厅工作的经验了,您……”
魏十里斜瞟了眼李长安,打断道:“说那么多gān什么,直接带我去命案现场,跟个傻bī费什么话!”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李长安扬起脖子追过去,被身边的吴晓拉了回来。
郑涛苦口婆心地劝:“哎呀,李队,现在咱们的法医确实不够用,每天jiāo通事故一大堆,各种伤情鉴定都要人去跑,你就忍忍吧,他有没有本事,咱们做两个案子不就看出来了吗?到时候您再送回去就是了。”
“你看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哪像个gān法医的?”李长安骂道。
郑涛和小袁你一句我一句地劝和……那架势好像在拉一个彪悍的泼妇。
吴晓闷头吐槽:你这个样子也不咋像个gān队长的。
但也没闹多久,骂了几句,李长安指挥现场各就其职。
田东看着这一幕,才有所缓过劲来,感觉自己还活在现实里,他捧着放在手里许久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怎么样了?”李长安走过来问道,点燃一根烟递给他。
接下烟,田东长长地吸了口,吐出烟雾散在huáng亮的灯光下,仿佛找回一些神色,道:“还行。”
李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先找找思维,待会儿回局子里可能要熬夜录口供,累的话到车里去睡。”
“嗯。”田东点头,烟雾从鼻腔蔓延出来,沉出一股无奈,怎么可能睡得着,熬夜反是件好事。
“陈远?”李长安超人群里喊了一声。
车缝间窜出一个警员来:“到,李队。”
“看着他。”指了下田东,李长安吩咐完就去了现场。
屋里面已经有三四个侦查员在收集物证,郑涛在陪着那个年轻法医查尸体。
吴晓在客厅扫指纹。
李长安走过去问:“有情况没有?”
吴晓抬起头,推了推鼻梁的眼镜,一脸奇怪地摇头:“目前除了房子主人,和死者的指纹,没有其他发现。”
李长安点了点头:“辛苦了,再找仔细点。”
“好的。”吴晓继续翻找那些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
另一边的郑涛,盯着死者的伤口目不转睛,嘴里骂骂咧咧。
“妈的,又是自杀,还一个比一个奇葩,上一个把车开到深山老林,大热天的燃碳自杀,这一个大男人跑到别人家里割腕,还脱个jīng光,什么毛病?”
魏十里看了他一眼,撇嘴轻笑,从勘察箱里取出工具,翻擦着尸体手腕的伤口看了看。
“刀口有两条,一条割破了动脉,一条只割到表皮与真皮之间,凶器……”他缓缓道,慢悠悠地回头看着背后门口站着的李长安。
“凶器怎么了?”李长安挑衅似的的问:“难不成你火眼金睛,凭几条口子还能找出别的凶器来?”
郑涛低头看了看手里物证袋里的刀片,也觉得没有推翻的理由,凶器就在现场。
魏十里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像条完美的流光,他指着那道深的致命伤口说:“这道口子是致命的,创口有3.9cm,深度1.7cm(学术上一般讲创壁)只是很少用到割腕上,因为皮肉组织很薄,所以割腕的案例中甚少有割得这么深重的,这一刀下去割断了整条动脉,附在上面的静脉更是一条不留,下手的重力相当于砍断一只jī的脖子。”
他回头看着郑涛提问道:“不知道这位师兄,是不是可以拿这张只有0.7厘米宽的刀片一刀削掉一只jī的脖子,不要来回拉扯,就一刀,切口要gān净。”
郑涛看着口袋里的纤薄刀片忍不住吐槽:“开什么玩笑,这是削笔的刀片,拿去削掉一只jī的脖子?你当我是神龙教主会寒冰掌呀。”
魏十里耸耸肩。
李长安却质问道:“不排除死者喝醉酒,发疯的一刀来得特别狠的情况。”
魏十里露出一种傲慢的神情,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从勘察箱里拿出一排采集好了的试管,在李长安面前晃了晃。
“这水里有东西,等我回去全部尸检之后,会好好教你怎么尊重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