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留存的记忆都是我自己脑补的,微博上记录的事情今朝再看根本只是一个可悲的我的自我欺骗。
我以为他在偷偷关心我,我以为他对我敞开心扉了,我以为他对我最特别,我是独一无二的,我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如今看来也不过都是“我以为”罢了。
别人有什么事要找闻道,没法说服他,都要来找我。到后来大家都喜欢先喊上我再去找闻道。有人调侃我是他的发言人,有人开玩笑说我像他儿子。
其实我都不是,我是他感情的绊脚石,是他眼里碍眼烦人的白莲花,是他用来接近大乔的工具。
而我在过去的两年多里都对此毫不知情,真是不枉陈北说我又怂又傻又圣母。
我在心里狠狠自我伤害了一通,面前摆着甜食也挡不住心里的苦涩。
可我心里又隐隐还有别的声音在响,我拇指往下滑,翻看过去的聊天记录,他的话总是不长,基本都是他在给我传一些学习用的文件,或者简短的jiāo流。
考试复习的笔记,报告要看的文献,我不会做的数学题他写了完整步骤给我,C语言考试复习听不懂的内容他事后给我的资料,必备英语词汇,生活常用日语五百句……
你在哪,教室见,八点来图书馆自习,你六级过了吗,别睡了,你动动脑子,你是猪吗,行,知道了,别烦我,叫爸爸,好吧,拿你没办法……
我不相信过去的两年多里,闻道就真的只是在一边厌恶着我一边利用我。
我不相信我对他来说是一文不值、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我不相信,也不接受。
如果他就这样走了,如果今天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话,那我大概永远也弄不明白这个问题了。
我迅速地在手机上按出三个字,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发送过去。
你在哪?
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他很多很多次,或许未来不会有什么机会再问了。
第202章
闻道一直到晚上才回我消息,发了一个地址,让我过去找他。
我正在陈北家抱着煤块儿看电影,陈述加班晚归,陈北拉着我陪他消磨时间。
我看着手机一时不察,把煤块儿弄疼了,煤块儿哼唧一声窜到他爹怀里,他爹十分无情地踢我一脚。
“别在我家看huáng片!”陈北张口就来。
“……我有病啊我坐你旁边看huáng片!”我很无语,扒拉开他踩在我胳膊上的手。
“那你这对着手机心神不宁的gān什么呢?”
陈北说着胡话还理直气壮,我寄人篱下当然不配和他计较,更别说我还等着他的意见。
我简明扼要和他说完今天发生的事,又说想去和闻道见一面,说完后伸着脖子看他。
陈北居然就答了一个字:“哦。”
“你哦什么?!”我很不满。
“我知道了啊!”陈北很无辜地看我,他怀里的煤块儿也很无辜地看我,“不然呢?”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我气结,“没什么见解要发表的吗?”
“你不是说你要去见他吗?”陈北很是无奈地拿起遥控器暂停正在播放的电影,“你去啊。”
“你就不拦拦我吗?”我恨铁不成钢,“我可是要去见戴眼镜的那个!总害我那个!”
“我拦你gān嘛啊?”陈北瞪大眼睛,“你不是自己挺清楚的吗?人家总害你你还要上赶着去见,证明你更想去见他呗。”
“靠,”我骂道,“你不是我朋友吗?你不应该拦着我别去受害吗?”
“第一,”陈北竖起食指,“我不是你朋友,我是你爸爸。”
“你能不能正经点。”
“第二,”陈北比个剪刀手,“你是去受害的吗?你是打算接着去当受害者崔某的吗?”
“……那当然不是。”我反驳道。
陈北一拍手:“那不完了,赶紧滚吧,你滚了我和陈述今天晚上做就不用憋着不叫了。”
“可我见了他说什么啊?”我将离不离地贴着沙发,犹豫不决,“我都不知道我应该gān嘛。”
“你怎么这么怂啊!”陈北受不了了,扒拉开煤块儿,站起来走到厨房又几步冲回来,把一瓶啤酒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起开瓶盖,“一口气喝完然后给我滚。”
我看看酒,又看看他。
“赶紧喝!”陈北吼我。
我拿起酒瓶一口气喝了个jīng光,酒jīng和窒息的感觉使我脑子和身体都亢奋起来。
陈北揪起我衣领,把手机外套塞给我,一路将我推到门外。
“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崔庭,有点男人样子。”陈北拍拍我肩膀,“去吧,今天不把事情解决你也不配当煤块儿弟弟了!”
说完他“砰”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声震得楼道里声控灯齐齐亮起,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做了个深呼吸,跳了两下,打开手机告诉闻道,“我现在过去。”
第203章
闻道给的地址还是上次我去过的那个学校附近的房子,当时走的时候我觉得我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我就又站在了房门口。
门没锁,露着一条缝,透出里面的光。
我敲了两下门。
“进来吧。”闻道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进去反手锁上门往里走,客厅的灯亮着,闻道人却不在。
“在这。”
我循声找过去,看到他正坐在卧室chuáng上抽烟。
卧室没开灯,窗帘敞着,香烟红色的火星明明灭灭地闪烁着,还不及窗外的灯火和月光亮。我伸手打开灯,看到他赤luǒ着上身,背弓出一个颓然的弧度,单腿盘坐在chuáng边,另一条腿垂下chuáng沿,赤脚踩在地上。
脚边都是烟头,看起来有一包多的量了。
闻道眼睛还不怎么适应灯光,眯着眼睛转头看我。
我注意到他半边脸有些肿,嘴角也破了,往外渗着血。
“你和人打架了?”我走到他旁边,低着头看他的伤。
“嗯,”闻道没戴眼镜,看我的眼神因为无法聚焦,显得有些茫然,“大乔打的。”
我皱起眉。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过分了。”闻道吐出口烟,“我活该的。”
“……想你也是。”我嗤笑着说,扭头想去翻抽屉,“你这有药箱吗?处理一下吧。”
“不用了。”闻道紧握住我的小臂阻止我,语带嘲讽,“不是说我活该?还要帮我处理伤口?”
“嗯,”我掰开他的手指抽出胳膊,“我是个正常人,和你不一样,有颗产热血的心,看不得别人受伤。”
“哈。”闻道笑了一声。
“所以有吗?”我语气平平,又问了一遍。
闻道沉默半天,我就站在他旁边看他,他抽完手里那半支烟,先从对峙中败下阵来。
“客厅柜子里有。”闻道按灭烟,哑着嗓子说。
第204章
乔桥确实打得不重,虽然看起来挺吓人,也只是嘴角出了些血而已。
我单腿跪在chuáng上,拿酒jīng棉棒擦他脸上的血迹,不知道大乔多久前动的手,有的地方已经结块gān涸,要用些力气才能蹭掉,我原本也没打算帮他轻轻处理,闻道抿着唇,拳头握紧了,我看着他下颌的线条就知道他肯定正咬着牙。
但他什么也没说。
我清理完伤口找出个创口贴,贴在他嘴角上,拇指重重在他破掉的伤口上按了一下。
闻道发出一声忍痛的闷哼。
我心里慡快不少,从鼻间挤出声笑,收好药箱丢到一边,站起来背靠着他对面的窗户抱臂看他。
闻道抬手蹭了一下创口贴,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眼镜带好,看向我的视线重新变得锐利。
“你更讨人厌了。”他语气很差地说。
“彼此彼此吧。”我回敬道。
闻道又不说话了,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房间里十分安静。
我虽然人鼓起勇气来了,但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想先开口,总觉得先质问对方会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