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柳初云理解他,自然是支持他的决定,也不顾脸面,挨个到当初通过自己介绍来店里购买云脂膏的客人家中道歉,并送上弥补的礼品。

  好在她这个圈子的人多少都是要面子的,并不会为了一盒云脂膏翻脸,但有些人说话就难免难听起来,什么见财忘义,商人本色令人不齿云云。

  柳初云面皮多薄啊,如今被骂了还要赔笑脸,回家后委屈的躲在屋里哭。

  柳父拍着她的肩膀,说原本不舍得你做生意,就是因为早晚有一天你要面对这种场面,客人们对你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高兴就买,不高兴就骂,而且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你如果无法适应和接受这种现象,你就没办法在生意场上迈开脚步。

  做生意,哪有不挨骂的呢。

  新价格定下的一段时间里,在城中几乎已经卖不动了,很多人都觉得亏,当初三十两就能买到手,如今却要多花银子,凭什么?

  对于这种想法,白木希无可奈何,只能努力向临城多宣传。

  起初十分艰难,临近城市的人对云脂膏并不熟悉,对其价格也十分犹豫,好在如今白柳记多少有一些名声和规模,因此没有沦落到一盒都卖不出的窘境。

  云脂膏的实力qiáng硬便在于,一旦卖出去了,就不愁回头客。

  王孟和徐微雨主动说,可以先不付给他们工钱,先保住店里的正常流水。

  白木希也不要柳初云和顾音歆再借给自己银子了,说如今已经是负债累累,先咬牙挺过这关再说。

  如此坚持了大半个月,城中门可罗雀的几家白柳记,渐渐又有了一些起色。

  一些顾客见骂了这么久,白柳记仍是坚持不肯降价,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

  不为别的,就为云脂膏货真价实且秒杀其他家的效果。

  于是顾客们心头膈应着,还得来买,买的时候又不服气,还要骂上一通。

  对此白木希万分惭愧,对每一个来购买的老顾客都毕恭毕敬的致歉,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原谅。

  顾客们骂了一通,又被白木希端茶倒水的抱歉了一通,觉得气儿顺了,便揣着云脂膏走了。

  白柳记的生意在煎熬了这么久后,终于又渐渐有了起色。

  晚间对账时,众人脱力的趴在桌上,长舒口气。

  终于熬过来了。

  白木希身心俱疲。

  一个原本很是知足常乐的年轻人,如今整日殚jīng竭虑,不光要和生意场上的老油条们过招,且时时防备,整日疲于应付各式各样的客人,回到家里,还要为齐铭劳神伤心。

  这还不过半个月,白木希整个人瘦了何止一圈。

  ……

  看着白木希气呼呼离去的背影,柳初云忍不住问齐铭。

  “你都不心疼他吗?”

  齐铭沉默了很久。

  “心疼……又如何?他又不听我的。”

  柳初云却摇头:“生意并不能击垮他,令他憔悴至此的,并非是生意上的难题,而是你!”

  是冥顽不灵,一心求死的你!

  是让他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你!

  齐铭苦笑。

  柳初云:“我不明白,既然你如此坚持,不要他救你,那你为何还要留下?”

  齐铭抬起头,敛起苦笑,神情平静:“我欠他的,总要还清,还完了我就离开。”

  柳初云气结:“你!”

  柳初云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事到至今,你还是这样的想法!”

  齐铭垂下眼帘,沉声道:“对。”

  柳初云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走!为什么一定要死!”

  “为什么不可以在还完他的恩情后,留下来和他一起生活呢?”

  “木希的心,你难道不明白?”

  “你怎么忍心丢下他,一个人走!”

  齐铭眼神放空,半晌,一字一顿道:“我还有仇要报。”

  我想杀的人,还活着。

  柳初云微微一惊。

  她其实猜到了,众人在私下说起齐铭时,多少都有猜到齐铭身上必然背负着一些江湖恩怨,只是今日突然听到齐铭无比郑重的说出这句话,柳初云心中微震的同时,突然发现齐铭的嘴被她无意中撬开了,她顿时感觉这是个契机,便想趁齐铭心神不定时,替白木希多问几句。

  “那……报了仇以后呢?”

  齐铭轻笑一声:“报仇以后就无所谓了,大约也就死了。”

  柳初云追问:“如果还活着呢?”

  齐铭一怔。

  “如果你报仇以后还活着,你会回来吗?回来和木希一起……一起活下去……”

  齐铭沉默了很久很久。

  和白木希一起活下去吗?

  和那个温润如暖玉初阳般的人……

  齐铭咧开嘴,无声的笑,笑的无比苦涩,无比绝望。

  他抬起头,面带微笑的看着柳初云,第一次开口说了实话。

  “我的伤势只有一个人,算有把握治。”

  柳初云眼底顿时闪出希望的光芒:“是谁!”

  齐铭没有说,反而道:“他的出诊费是十五万两白银。”

  柳初云瞬间哑然。

  原以为神医扁树的六万两诊金已是巅峰,不料齐铭一开口,更上一层楼……

  柳初云狐疑:“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齐铭微微摇头:“十五万诊金,独此一家,你去江湖上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是真是假。”

  柳初云震惊了半晌,还是勉qiáng道:“终究……也不是无法可想,十五万两对咱们来说是笔天价,但好歹也可以想办法去借……”

  她话没说完,就被齐铭打断了。

  齐铭深深地看着她,问她:“你知道白木希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吗?”

  柳初云沉默了,半晌后,道:“我没听他说过,但……穷苦人家的日子,我多少知道一些……”

  毕竟她自己家里也不算多富裕。

  齐铭神色平静:“他孑然一身,苦了二十多年,如今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柳初云看着他,隐隐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心情低落下来。

  齐铭微微一笑:“纵然他现在拼上一切来借到这十五万两,我又如何承受的起。”

  “我何德何能……”

  柳初云明白了。

  易地而处,换做是她,怕是她也舍不得。

  白木希早已被命运伤害的遍体鳞伤,但仍旧那么认真那么积极的活着,他对未来充满幻想,充满希望。

  齐铭如何舍得为了已经如风中残烛般的自己,来断送白木希这份希望,让他平白遭受这份无妄之灾,仅仅为了一个在错误的时间遇到的人,而重新回到当初那吃不饱穿不暖的窘迫困境。

  柳初云不再劝说齐铭。

  临走前,她还是对齐铭道。

  “你……对他说句实话吧……”

  “不管将来命运如何,既然你心中已有选择,那,还是早些让他死心吧。”

  “为了你,也为了他……”

  齐铭静静地坐在院子里,久久的出神。

  风拂起落叶,飘在水面上,dàng开微微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2=

  第37章三十七·爱人

  深夜,白木希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卧室时,齐铭还没有睡。

  他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杯茶,静静出神。

  白木希心里有些忐忑。

  他总觉得怪怪的,今日柳初云看他的眼神十分的欲言又止,听小鱼说今日白天他走后,柳初云和齐铭说了一会儿话,说的什么小鱼没敢听,但柳初云离开时,脸上的表情有些绝望。

  但看齐铭冷漠的表情,白木希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他下意识抗拒,便急匆匆去洗漱,洗漱完就爬上chuáng睡觉,并不找齐铭说话。

  但齐铭却少见的开口叫住了他。

  白木希盘腿坐在chuáng上,抱着被子,厚实的被子抱在怀里让他有些安全感,他如临大敌的盯着齐铭:“gān嘛?”

  齐铭并不看他,视线还盯着手中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