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文文的女孩儿一直跪在妇人身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白木希微微叹气,道:“我知道,这珍珠膏是我主动给她的,她与我说了你们家的难处,可我……说实话我如今也是捉襟见肘,这院子还是我刚租下来的,实在帮不了你们什么,这半盒珍珠膏权当心意,你们不必推辞。”
妇人伤心的垂下头,艰难的生活已快将她这薄弱的身躯压垮了。
文文一直低着头,听到母亲叹气,肩膀微微抖动。
旁边站着的男孩儿看了看妇人,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朝白木希猛然下跪。
“老爷,您把我买了吧,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六十两银子,做娈童!做奴才!做牛做马!只要能救我娘的命,我什么都可以做!”
一旁跪着的文文也挪着膝盖往前,抽泣道:“我,我也可以,签那个……那个卖身契!一辈子给老爷做牛做马!”
看到两个孩子如此,妇人忍不住斥责他们,可刚一出声,便串串泪珠低落,泣不成声。
她本意是宁死也不愿意让孩子出卖自己,可两个孩子的一片孝心赤诚,让她难过之余哽咽不已。
白木希顿时心慌起来。
“我……”
他见不得这种场面,眼眶不争气的红了,可是如今养着家里三张嘴,还要给齐铭抓药,他手中着实没有什么钱了。
两个孩子‘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
就在场面令白木希越发慌不择路时,一旁忽然插入一个冷冷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威胁他吗?”
齐铭站在门边,冷眼看着这两个孩子。
文文很怕他,当即往哥哥身边藏,男孩儿赶忙将妹妹护在怀里,他羞的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说的好听是乞求,也确实存了一些这念头,希望白木希心地善良,救他们一条生路。
白木希怕齐铭再说出什么难听话,心中也有一些想法,忙起身将齐铭拉到一边去,压低声音与他商议。
“你觉得,行吗?”
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齐铭不置可否:“看你了。”
白木希急的跺脚:“这不是跟你商量吗?现在手头这么紧,六十两银子啊,这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呀。”
他急归急,到底还是想帮,于是齐铭叹了口气:“将我的药钱给那个女人就够了。”
也省的自己天天喝那难喝又没用的药,就为了让白木希心里好受。
白木希断然拒绝:“那怎么行!”
齐铭:“……说实话那些药对我真的用处不大,还不如拿来救她的命。”
白木希瞪着他:“那什么药用处大,你告诉我!”
齐铭轻描淡写道:“用处大的药你买不起。”
白木希气结:“你!”
说到这里,齐铭忍不住抱怨他:“都跟你说了是庸医开的烂方子,你非要信,白花钱。”
白木希争辩道:“有点用处也比没用处好啊,我看你最近气色好点了。”
齐铭不屑:“我气色好跟你买的药可没关系。”
白木希恨不得上嘴咬他。
说了几句,齐铭自己倒觉得可行:“你把药钱给她,换两个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也挺好,省的回头做珍珠膏,你还要自己上手磨。”
小鱼不擅长做细致活,帮了没一会儿就被撵了出去,到底还要他自己来,天天做到半夜,手腕都磨肿了,晚上睡觉不小心碰到了就疼的直抽抽,然后就对齐铭发脾气。
白木希还是发愁:“这样一来,就是六张吃饭的嘴了。”
哪怕不给工钱,每日光饭钱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
齐铭:“我说了,省了我的药钱就全有了,再说也不是什么好药,净给人送钱。”
说着,齐铭突然yīn阳怪气的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要传开了,回头穷人们带着孩子通通跑来门口给你磕头,看你怎么办。”
白木希咬着下唇,想了想,认真道:“能帮的,我会在保证咱们日常生活没问题的能力范围内尽力帮,帮不了的,我也无能为力。”
这一路,他受过不少人的欺负,也受过不少人的援手,他知道绝处时被人拉一把的感受。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伸出这只手。
齐铭看着他,不再说话。
白木希下定决心后,慢慢走回去,对着妇人道,你们想在这里做工,也可以,只是这六十两银子我没办法一下子掏出来,你们是马上要全部吗?还是可以分期给?
药得慢慢吃,钱自然也可以慢慢给,眼看白木希愿意救他们一命,妇人已然感激万分,自然没有别的意见。
只是说道做工,白木希不想签卖身契,只让他们做普通的长工,但男孩儿却怕白木希反悔,非要给自己和妹妹签了卖身契,拿到白木希的欠条,心里才踏实。
这件事定下来后,白木希细细问了妇人的病症,发现其实并不是特别难治的疑难杂症,六十两妥妥可以治好,只是对于已经家徒四壁的穷苦人来说,即便是这样的普通病症,也足够要她们的命了。
白木希心里一阵难过,想起曾经照顾自己的老乞丐,就是因为冬天发了高烧不退,没钱治病,只能硬扛着,竟就这样去世了。
钱钱钱,一旦牵扯到钱,人命算得了什么呢。
妇人告诉白木希,叫自己秋娘便好,她的女儿叫秋文,儿子叫秋楚。
原本的屋子是个四处漏风的破屋子,不适合秋娘养伤,白木希便把秋娘和文文安置在书房,让秋楚和小鱼睡原本的柴房,这样一个院子顿时塞得满满当当。
白木希压力倍增。
好在生意刚刚开口,暂时还没有遇到旁人有意的阻挠,第一批预付定金的人收到珍珠膏后,令凌晶云脂珍珠膏名声的可信度稍稍提升了一些,因此第二批预定的人数多了许多,不出十天第二批的货便被订满了。
拿到这二十多盒定金,白木希可算能稍松口气。
秋娘的病虽来得急,但并不算太重,给她看病的大夫医术不错,吃了几天的药,身体就有了起色,于是白木希便有了一个得力的帮厨,做饭也省心许多,有时候太累了不想动,秋娘就自己把饭菜给他们准备好了,只是手艺一般,似乎不是个久掌大勺的。
秋娘性子也好,虽说两个孩子的卖身契抵给了白木希,但秋娘心里明白,这个卖身契其实不值什么钱,若不是白木希有意相帮,这两张卖身契只是废纸而已。
所以忙活之余,她不忘时时教育两个孩子,要谨记白木希的恩德,不能因为有人帮衬就好吃懒做。
而院子里,也多了两个晃悠找事儿做的身影,文文和秋楚。
这院子实在太小,算上柴房就三间卧室,一间厨房,门口一个看门待的小凉亭,一下子添了三个打杂的孩子,还个个都生怕白木希不高兴撵走自己,没事也要找事做,于是将院子几间屋子收拾的堪称一尘不染。
而大家的衣服则都被秋娘包揽了,她洗衣服动作轻柔细心,比齐铭更会伺候白木希那身昂贵轻薄的料子。
齐铭就更寂寞了。
教小鱼练功,看着小鱼痛不欲生,竟成了他打发时光的唯一乐趣。
小鱼开始正式练习基本功,早晚扎马步各一个时辰,天天抖腿,如噩梦一般日日重复着。
秋楚没事做时,也跟着他扎马步,可惜身子比小鱼弱,做的不太标准,就当凑热闹,剩下秋娘抱着文文看着两个傻愣愣的筛子发笑。
远处,齐铭静静地打坐调息。
日子过得安静祥和。
三十多盒珍珠膏的功效,在以柳初云为中心的圈子里渐渐发散,廉价又好用的东西总是忍不住分享给别人,于是小姐妹们你传我我传你,许多人便知道了这款凌晶云脂珍珠膏。
初期口碑渐渐有了一些效果,登门的人络绎不绝,大都还是以柳初云为目标,也有些人直接登门拜访白木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