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起民这样都能活着,福泽深厚,这孩子今后可了不得。”当被抱在怀里的宋起民第一次见到爷爷时,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赞赏。

  皇上早就金口许下诺言,若是宋家诞下嫡孙,自然就是泽公主的驸马。当时忠远侯府已经有了一位裕公主驸马,宋丞相家自然不甘落后。大难不死的宋起民,还没学会说话,就已经先成为了驸马。

  刚刚出生就替宋家办成了两件事:有了嫡长孙,有了驸马。宋起民的身子再孱弱,都是宋家的宝贝。不过他的确满腹才华,担得起这份宠爱,做驸马也当之无愧。

  他的身体常年用上好的人参滋养着,其实只是较普通人虚弱一些,并不算是废物。可是自从年前的一场大病,他又差点一命呜呼,弄得宋家上下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宋起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都没法给宋丞相jiāo代。

  “咳咳,咳咳。小顺,你去将窗户打开。”天色尚早,晨露未现,宋起民却已经披好了外衫坐了起来。

  “大少爷,这外边还凉着呢。”小顺撑着瞌睡的脑袋,睡眼朦胧。

  宋起民扯了扯肩上的外衫,并不担心外面的温度。

  “快去开吧,屋里闷得慌,我都快要透不过气了。”

  小顺听到少爷的命令,也不敢违抗,生怕惹恼了少爷,让他身子更加虚弱。一步三回头,充满了担心,小顺装模作样地打开了侧面最小的两扇窗户。

  “咳咳,开大一点的,正面的。”宋起民并没有走出卧室,却在小顺打开窗户后第一时间出声了。

  “少爷,外面凉飕飕的,我推开窗的时候手都冻着了。”小顺满脸的担心,苦口婆心劝着。

  宋起民眼皮子都没抬,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对于小顺的话充耳不闻。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当成易碎的娃娃对待,即便已经成年,全家上下仍然把他当做跟襁褓中孩子一样的脆弱。

  “让你开就开,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宋起民的声音不大,但语气是斩钉截铁。

  小顺很为难,少爷的话是不能不听的,可是少爷要是染了风寒,老爷那里他也是没法jiāo代的。虽然每回少爷都会出面替自己担下责罚,也从来没让自己真地挨板子,但是跟在少爷身边多年,他也的确是关心少爷的健康。

  窗户还是被打开了,穿堂而入的风带着寒气迎面袭来,虽有屏风隔断,但还是给房间带来了一股明显的凉意。小顺瑟缩了一下肩膀,有点凉。宋起民却闭起了眼,用力深呼吸,仿佛要吸光这沁人心肺的凉气。

  “早就让你开窗了,现在空气才好些。我刚才差点被你给憋死了。”宋起民沉醉地呼吸了一阵冷空气,才悠悠地睁开眼。

  小顺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他已经开始脑补少爷因为早起chuī了冷风而卧病的场景,心里直发麻。

  “怕什么?我早就跟你说了,这点温度不算什么。是你们一直当我是病猫,不信我的身体在好转。”宋起民惬意地微眯着眼,打趣着小顺。

  小顺丝毫笑不出来,眉毛都快拧巴在一起。年轻的脸上满是惆怅和担忧,连声劝道:“少爷,我们chuī一会儿就得了。你若真想出去透透气,等午后有了日头咱们再去花园里散步行不行?”

  宋起民摇摇头,撇嘴道:“不行,午后散步的人太多,去不得。”

  小顺无奈地垂下头,唉声说着:“少爷啊少爷,我的大少爷,您倒是别再折磨我这个苦孩子了。”

  宋起民这才勾起嘴角,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小顺的脑门,将身上的外衫又裹紧了些。

  缓步走到前厅,凉意十足,空气十分凛冽,让宋起民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不然他快要在房里被活活闷死了。

  小顺被敲了脑袋,还是不忘紧跟在少爷身后。毕竟少爷的健康,是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必须要执行到位。

  “小顺,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只不过是想透透气。”

  小顺歪了歪头,沉默了一阵,问道:“少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宋起民望着窗外那暗色的天空,并没有多少明亮的色彩映入眼帘,只有不断涌进来的寒意。

  “听说袁将军回京了。”

  小顺点头。

  这件事其实在京城的世家之间并不是秘密,虽然常年在边境作战的袁将军并未正式凯旋,但如今边境局势暂稳,双方互相僵持也有意将战事搁置,朝廷其实是满意的。

  连年征战,已经使不少百姓家的年轻壮丁严重缺乏,而国库也不断在往外垫付军饷,储备越来越少,皇上为了这事没有少烦心。几代为相的宋家,天生就有忧国忧民的基因,从宋起民记事起,他的生活里就充斥着家国天下的情怀。

  “仔细想想,我也已经好久没跟袁一恒碰面了。”

  宋起民自言自语地说着,其实他跟袁一恒家世相仿,他们一文一武,是皇上很看重的未来希望。只可惜,他的身体远没有袁一恒那样壮实,对方不仅可以带兵出征,还能亲自上阵搏杀。而自己,只能被称作病秧子。

  病秧子,宋起民无奈苦笑着。其实他知道,在京城的几大家族中,背地里都称自己是病秧子。他们对于宋家,是又羡慕又嫉妒。人人都等着这个病秧子早点呜呼,好让宋家闹笑话。

  “少爷,您站了很长时间了。”小顺忍不住出声提醒。

  宋起民恋恋不舍地又多看了几眼窗外,转身往卧室走去。其实不用小顺特地提醒,他的身体也已经感受到了寒气,所以也该自觉回去了。

  “小顺,袁一恒回京之后有什么动静?”

  回到卧室,犹如进了暖房。由于宋起民自幼体弱,所以宋丞相特底改造了他的住处,在卧室的边缘暗处设置了小小的暖盆,确保卧室温度恒定。

  “少爷,袁将军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侯府里,除了进宫面圣过一回,其他时间基本哪里都没去。”

  宋起民将身上的外衫脱了去,随手丢到小顺怀里。小顺的话让他陷入了思考,虽然他的身体状况让他无法随意出行,但不代表他消息闭塞,完全不知府外发生了什么事。

  “我听说袁将军派了心腹往南边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要去南城。”小顺仔细地将宋起民的外衫叠好,工工整整,没有多余的折痕。

  宋起民思索了片刻,似笑非笑地说:“再等等就知道答案了。”

  小顺点头。

  宋起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问:“最近宫里有什么消息?”

  小顺想了想,说:“裕公主带了个人回宫,但是宫里没传旨。”

  “嗯,很正常。无名无分,没有背景,没有旨意就对了。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季如梵带人回宫的事,丞相府已经收到了消息,宋起民并不觉得奇怪。

  小顺又想了想,补充道:“”泽公主那里,好像没什么特殊的。

  宋起民的脸色忽然一僵,憋了许久,才叹出一句:“谁让你说这个的!”

  小顺吐吐舌头,没再吭声。

  自从那晚将压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季如梵觉得轻松很多,跟褚之遥之间的感情也不知不觉地更近了一步。抛开其他的因素不说,就说信任这一点,季如梵觉得自己已经慢慢将褚之遥纳入了自己的生活半径。

  从前只当对方是个不错的合作对手,没想到处着处着竟发现了不少的优点,自己被吸引了过去越陷越深。如今自己的秘密,竟然是让褚之遥成为了唯一的听众。

  “公主,你醒啦?”

  偌大的笑脸出现在季如梵的眼前,衬托着今日的晴朗。

  “褚之遥,你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啊。”季如梵昨晚一夜好眠,似乎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褚之遥笑眯眯地走了过去,在距离公主必须保持的距离前停下脚步。但一股淡淡的情愫在四目之间萦绕,继而积聚成了一团炙热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