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这一下大出所有人的意料,文武百官惊异的眼神纷纷往出声处瞄去。

  身穿太子冕服、端正坐在紫檀木椅上的司云靖转过头来,视线透过九旒珠,犀利地看了眼礼仪官。

  礼仪官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出来了。

  他屏住了呼吸,把手里的礼单翻来覆去看了两遍。

  没、没念错啊。

  陇西王世子前些日子报上来的贺寿礼,确实是飞天白玉五彩马一尊啊!!

  池萦之也惊异地看了眼坐在前侧方的太子爷。

  她正想着怎么不动声色地把寿礼名称给换了呢,这下好,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枕头!

  她恭恭敬敬行了礼,趁势赶紧插话:

  “回陛下,回太子殿下,臣代家父陇西王献上的贺寿礼,乃是一尊‘镇守白玉马’!”

  陇西王府的贺礼放在大红漆盘里献了上来,果然是一尊半尺高、色泽温润的白玉马,五色宝石马鞍,huáng金缰绳马嚼头,前蹄腾空做踏云状,后蹄踩地。

  内侍把贺礼漆盘高高举在头上,呈去太子面前,还未走近,司云靖遥遥注视了片刻,开口道,

  “雕刻得颇为jīng巧可爱。‘镇守白玉马’,名字倒是不错……”

  话音还没落地,内侍捧着托盘的手轻微晃了一下,白玉马的两只后蹄没站稳,咕咚一下,倒在了托盘上。

  司云靖:“……”

  瞪眼看着的群臣:“……”

  “站不稳的镇守白玉马?”群臣响起了小声议论之声。

  司云靖有些头疼,屈指敲了敲木椅扶手,深吸口气,正要说话。

  池萦之却面不改色地站在御阶下,抬高了声音道,“回陛下,回太子殿下,此镇守白玉马,乃是卧马。”

  正好托盘送到了面前,她顺手把白玉马拿了起来,双手呈给司云靖,

  “还请太子殿下观赏。”

  “卧马?”

  司云靖把白玉马接过来,放倒了细看,一眼便看到了马腹处有个一寸方圆的圆环形状凸起,凸起上似乎刻了一个字。

  原本的翅膀就是在这里吧……

  他不动声色,把白玉马拿近了,仔细分辨那刻字,原来是篆体刻下的一个‘镇’字。

  司云靖若有所悟,把白玉马翻了个面,另一边马腹上果然也有个同样的小小圆环形状凸起,上面刻了一个‘守’字。

  他以指尖摸着‘镇守’两个篆体刻字,当众嘉许地赞了一句,

  “原来是两边刻有‘镇守’二字的白玉卧马。确实费了些心思。”

  池萦之在御阶下再次行礼,从容道:“陛下,太子殿下,此镇守白玉马,乃是一枚镇纸。家父临别时有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臣愿效此卧马镇纸,枕戈待旦,为我大周镇守西北疆土。’”

  大殿里四处响起了恍然的议论声。

  司云靖颔首道,“陇西王费心。贺礼收下了。”

  礼仪官终于找到了纠正自己错误的大好机会,高声唱名:

  “陇西王世子为吾皇贺寿!献上镇守白玉卧马一只!陇西王世子——觐见!”

  池萦之按礼节对着空dàngdàng的龙椅高处三跪九叩,起身退下的时候,没忍住,抹了把额头的汗。

  下一刻,耳边传来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低笑。

  那笑声极轻微,如果不是因为站得近,池萦之根本听不见。

  她用眼角瞄了一下坐在玉墀下方紫檀木椅子上的当朝太子爷。

  细密的九旒珠掩住了大半面容,从池萦之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下,唇角明显弯起一个弧度。

  想起刚才礼官念陇西王府的礼单名时,这位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错了’。

  池萦之退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想,昨晚发生的事情,他知道什么了?他怎么会知道的?啊,昨夜潜入的两拨贼人该不会是他派来的吧?

  不对,如果昨晚遣人进府破坏寿礼的是他,今天应该抓住机会直接把自己按死才对,为什么会开口帮自己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思索了一会儿,想得头疼,索性不去想了。

  冗长的朝臣献礼贺寿持续了整个早晨,一直到殿内众人饥肠辘辘,咕噜咕噜的肠胃声此起彼伏,这才赐下宫宴,普天同庆万寿节,众臣对着空龙椅跪下谢恩,朝贺结束。

  宫宴色香味俱全,无奈池萦之最近在守心斋里吃喝得太多,看了宫里的御制碗碟、满桌子的摆盘方式就饱了,筷子挑起一片鲜嫩的炖鸭掌,保持这个姿势许久没动,托着腮发呆。

  直到一个人在她肩头拍了一下,耳边响起了似曾相识的幽幽的叹息声。

  “池世子,你怎么不吃点呢。这么多珍馐佳肴哪。”

  池萦之筷子上夹着的炖鸭掌一下子被拍掉了,猛地回过神来,抬眼去看身侧站着的人。